〈承上期〉

    12 小波斯心中解不開的困惑

    漫長的冬天在寒風中徘徊、在淒冷的雨水中流連，灰濛濛的天空找不到一絲陽光的踪影。當人群散去之後，空蕩蕩的市場只剩下凜冽的空氣凝結著。
    一隻斷了右後腿的流浪貓，一跛一跛地在冷冷清清的市場裡找尋可以果腹的東西，可憐的他，斷了腿的傷口血跡依稀，又飢又冷的他，強忍著傷痛，流浪到這個不知名的市場，可是他來的不是時候，市場已經收攤了，想要找到食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    「喂，你這隻三腳貓，也不打聽看看這是誰的地盤，隨隨便便的就闖進來，還不快滾！」這一帶的角頭老大是隻黃褐色、又高又肥的大雄貓，他一看到有外來的流浪貓闖入他的地盤，立即出來驅趕。
    「對不起，我只是想找點東西吃，不是故意要闖進來的。」三腳貓低聲的說，想必已經餓得沒有力氣了。
    「這裡沒有東西給你吃，快走，快走。」
    「我餓了……」
    大雄貓不等三腳貓說完，大聲地斥喝著：「少囉嗦，再不走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。」
    三腳貓嚇了一跳，夾著尾巴，一跛一跛地走出了市場。雨水淋濕了他的傷口，讓他覺得痛苦難耐，竟喵喵喵地哭了出來。
    「小花哥哥，你聽到了嗎？」小波斯和小花正準備睡午覺，忽然聽到貓兒的哭聲。
    「不知道是誰哭得這麼傷心。」貓老大的責任感促使小花的睡意全消。
    「我出走看看。」小波斯搶在小花之前衝了出去。
    「這個小波斯真是的，總是冒冒失失的。」小花不放心地在屋簷下張望。
    過了一會兒，小波斯帶著一隻三腳貓回來，「小花哥哥，這隻貓好可憐哦，他的腳受傷了，我們可以收留他嗎？」
    「進來再說，別在外面淋雨。」小花趕緊整理一些乾淨的報紙讓三腳貓取暖，小波斯也忙著幫三腳貓弄乾濕透了的毛髮。
    「謝謝你們，謝謝你們。」三腳貓的眼眶濕濕的，分不清是淚水或是雨水。
    「你一定餓了，先吃點東西吧！」小花轉而對小波斯說：「小波斯，把晚餐的魚頭拿出來。」
    小波斯二話不說就從報紙堆裡拿出兩個魚頭送到三腳貓面前，「請用。」
    「謝謝，謝謝！」早已餓扁了的三腳貓迫不及待地拿起魚頭，狼吞虎嚥地，一下子就把兩個魚頭吃個精光。
    等三腳貓吃完，小花才說：「我不曾見過你，你叫什麼名字？」
    「我的主人都叫我小寶貝。」
    「這麼說你並不是隻流浪貓，怎麼會到這裡來呢？」
    「我……我……」三腳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。
    「小花哥哥是這裡的貓老大，有什麼困難你儘管說，小花哥哥會幫你解決的。」心地善良的小波斯一邊幫三腳貓清理傷口，一邊與有榮焉地介紹貓老大小花。
    「貓老大是什麼？」三腳貓沒聽過貓老大這個名稱。
    「貓老大就是群貓的領袖，市場裡所有的流浪貓都要聽貓老大的，這個市場裡所有的貓都要聽小花哥哥的。」
   「那貓老大是不是比那隻又高又肥的大雄貓還要兇啊？」三腳貓偷偷地看了小花一眼。
    「哪隻又高又肥的大雄貓呀？」
    三腳貓將剛剛在市場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，小波斯聽了，一臉驕傲地說：「你放心，小花哥哥是隻溫和有禮的貓老大，那隻又大又肥又兇惡的大雄貓見了小花哥哥也得閃到一邊去。」
    「小波斯，別胡說。」小花不許小波斯誇口炫耀。「小寶貝，既然你是隻有主人的家貓，為什麼不回去找你的主人呢？」
    三腳貓突然悲從中來，喵嗚嗚地又哭了起來。小花只得安慰他說：「對不起，惹你傷心了！你不想說也沒關係，安心地在這裡休息，等你的傷好了再說。」
    三腳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平靜一下激動的心情，才說：「前幾天我的主人帶我去散步，我在過馬路的時候不小心被車撞了，主人看我的腿斷了，就把我丟棄，不讓我回家。我在外面流浪了好幾天，肚子餓得受不了，跑到市場裡去找東西吃，卻被大雄貓趕了出來。」說到傷心處，三腳貓的眼淚又流了下來。
    「怎麼有這麼狠心的主人呢！」小波斯的心情頓時沉重無比，他一直懷念著在主人家那段快樂的時光，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那麼狠心的主人！
    「小寶貝，你不要傷心，我們這裡有很多貓和你一樣是被主人遺棄的家貓，如果你沒有地方去，就在這裡安心的住下來，好好的活下去。」小花收留三腳貓，就像當初貓老大收留他一樣。
    「謝謝你，貓老大。你對我的恩情，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。」
    「別想那麼多，好好的休息吧！」
    身心俱疲的三腳貓懷著感恩的心情，很快的就睡著了，小波斯卻輾轉難眠，一點睡意也沒有。
    「怎麼了？小波斯，是不是太冷了睡不著？」小花挪了一下身子緊靠著小波斯，好讓小波斯取暖。
    「小花哥哥，為什麼人類要遺棄寵物貓呢？」
    「我也不知道，或許人類有他們的苦衷吧！」
    「小寶貝好可憐喔！不但腿斷了，還被主人遺棄，以後他要怎麼生活呢？」小波斯不禁替三腳貓擔憂。
    「希望他的腿傷能夠很快地好起來。」小花也為三腳貓擔心。
    「就算他的傷口痊癒，終究還是少了一條腿，以後他怎麼去偷魚吃呢？」
    「小波斯，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無法十全十美的，小寶貝雖然少了一條腿，但只要他勇敢的面對，努力的克服，我相信他會活得很快樂的。」
    「原本我以為我失去了主人是世界上最不幸的貓兒，沒想到小寶貝比我更不幸，不但被主人遺棄，還斷了一條腿，真是可憐！」
    小花這才發現小波斯至今還為失去主人這件事而耿耿於懷，難怪他一直悶悶不樂，如果他無法面對自己已經是隻流浪貓的事實，那麼他這輩子怎麼快樂得起來呢？於是小花語重心長地說：「小波斯，已經發生的事情，不管是好事或是壞事，我們都必須接受已經存在的事實；若是一味地沉湎在過去的美好當中而逃避眼前的缺憾，將會錯失更多美好的事物，就好像去旅行的時候，你心裡一直想著過去的事情，卻忘了欣賞沿途的風光，那你這一趟旅程就毫無意義了。你瞭解我的意思嗎？小波斯。」
    小波斯似懂非懂地望著小花。小花只得說得更明白些：「生命就像一段不能回頭的旅程，你只能繼續往前走，不可能從頭來過。你曾經是一隻受主人寵愛的家貓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，但那已經過去了，現在你是一隻沒有主人的流浪貓，你就必須接受這樣的事實，勇敢地面對眼前的生活，做一隻快快樂樂的流浪貓。」
    「小花哥哥，流浪貓沒有人愛，沒有美味的食物，沒有家，怎麼能過得快樂呢？」
    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呀，魚頭的味道也不錯呀，何況並不是每隻家貓都受寵愛呀，小寶貝不就是被他的主人遺棄了嗎？我們在這裡有東西吃，有地方住，還有群貓作伴，誰說流浪貓的生活不快樂！」
    小波斯立即反駁說：「可是大家為了搶食物、佔地盤而你爭我奪，一點都不快樂。」
    「難道家貓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嗎？當主人不在的時候，你焦急地等候主人回來；當主人忘了拿食物給你吃的時候，你餓著肚子卻又無法自己找到東西吃，這樣的日子，你快樂嗎？我也曾經是隻受主人疼愛的家貓，但比較起那段為主人而活的日子，我寧可像現在一樣做一隻為自己而活的流浪貓。」
    「為主人而活的家貓……為自己而活的流浪貓……我是為自己而活的家貓……小花哥哥，你把我搞糊塗了。」小波斯左思右想，理不出頭緒來。
    小波斯的反應讓小花意識到自己太心急了，要改變小波斯的想法可不是三言兩語就做得到的！「別想太多，這些道理以後你慢慢會明白的，睡吧！」
    小波斯躺在小花旁邊，閉著眼睛思考著剛剛小花說的那些話，想著想著就睡著了。 【未完待續】

     作家鍾瑞琴小姐 已出版書目： 
  編者按：超高人氣的女作家鍾瑞琴小姐現居台北市文山區，任職於報社，筆名「將將」係鍾小姐最親愛的寶貝─白色的馬爾濟絲小狗的名字。 已出版書目：1.背叛、2.思念，在旅途發酵、3.琴聲情深、4.藍色巴黎、5.冬雨中的流浪貓。 〈全省金石堂及各大書局均售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