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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天來了,氣溫將近冰點,空氣中瀰漫著陰沉孤寂的氣氛,阪本浩二一次又一次地在松子的住處門口張望,松子何時出門、何時回家,他早已經瞭如指掌,但每次松子出現時,他又躲得遠遠的不讓她看到,也從不伸手按門鈴,只管癡傻無神地在街燈下徘徊流連,他不知道自己在等盼什麼,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,腦海中不斷地出現松子的影子,口中不停地唸著松子兩個字。
令人不解的是,他渴望見到松子,卻又害怕和她相見,想要靠近,卻又離得更遠,松子偶爾會打電話到公司找他,他竟連電話都不敢接,他怕被再一次的拒絕,怕松子會因為這樣而永遠不再理他!
寂靜的寒夜,冷風瑟瑟,路上行人稀疏,浩二依舊孤守在昏暗的街燈下,瑟縮著脖子,來回地踱步著。
松子今晚並沒有按照平常的時間出現,教授她英國文學的老師介紹給她一份兼差的工作,幫圖書公司翻譯英文書籍,她和老師就書的內容討論了很久,直到深夜才回家。
松子快到家的時候,一眼就看到浩二在門外徘徊,立刻趨上前去,「浩二,這麼冷的天,你怎樣待在這裡?」
浩二沒料到松子會在這個時候出現,臉上露出被抓個正著的不安神色,吱吱唔唔地說:「我剛好路過這裡,想進去看看妳,又怕這麼晚了,妳可能已經睡了,正在考慮要不要按門鈴。」
「我剛回來,進來坐一會兒吧。」松子從背包裡掏出鑰匙,正要開門。
「噢,不,不了,吵到小愛不好意思,我還是不要進去的好。」
「沒關係,小愛沒那麼早睡的,外面這麼冷,進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。」
「時間不早了,我該回家了。」浩二轉身就要走。
「浩二,」松子把他叫住,「我打過幾次電話找你,公司的人都說你不在,最近你是不是很忙?常出差嗎?」
「是,是呀,我剛從外地回來。」
「難怪我都找不到你。」
「妳找我有事嗎?」
「沒事,許久不見了,打電話問候一聲。」
「謝謝妳的關心,其實……妳今天好像回來得比較晚噢。」浩二差點脫口說出其實他常常來看她,趕緊轉移話題。
「我忘了告訴你我有工作了!」一提到翻譯的工作,松子顯得很興奮。
「工作?妳……妳怎麼可以去工作,妳還要唸書,不是嗎?是不是沒有錢?我這裡有錢,我有錢,妳拿去,妳拿去。」浩二一聽到松子說工作兩個字,情緒一陣起伏,深怕松子又回到酒吧上班,立即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把鈔票往松子的手裡塞。
「浩二,我有錢,你不要這樣,趕快把錢收起來。」松子把鈔票塞回浩二的口袋。
「既然有錢為什麼還要去工作?不行去工作,不行,不行。」
松子被浩二的舉動嚇了一跳,不明白他為什麼反應這麼激烈。
「我只是翻譯一本書而已,為什麼不能做?」
「翻譯?」
「是啊,我今天就是和教授談翻譯的事,所以這麼晚才回來。」
「那妳不繼續唸書了嗎?」
「當然唸啊,這只是一份兼差的工作,不影響我的學業。」
「噢,是這樣,那妳可要注意身體哦,不要太累了。」
「我知道。如果你不想進來就早點回去吧,小心凍著了。」
「好,回去了,回去了。」浩二自言自語地走了,連再見都沒說。
松子凝睇著浩二遠去的背影,一股不祥的預感倏忽乍現,但又說不出是怎樣的感覺,只是覺得浩二的行為舉止有點不尋常,為什麼一向沉默穩重的他,忽然變得容易激動,甚至精神恍惚,該不會是生病了吧?
「一定是生病了,發高燒,所以神志不清,過兩天再去看看他好了。」松子自說自話,轉身開門進屋去了。
「松子,剛剛有妳一通電話,是個男的唷。」松子才剛進門,小愛沒等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她有人打電話給她。
「噢。」松子隨意應了一句,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。
「他說他叫早乙女真,妳該不會不認識吧?」小愛跟在松子後面進到松子的房間。
「奇怪,他怎麼知道這裡的電話號碼?他還說些什麼?有留下電話號碼嗎?」離上一次在明治神宮的偶遇有好一段時間了,松子也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聯絡的資訊,她幾乎已經把早乙女真四個字在她的記憶中抹去。
「沒有,不過他說過幾天再打來。」
「我就知道,不留下電話號碼,表示不方便接電話。小愛,如果他再打電話來,麻煩妳跟他說我已經不住在這裡了。」
「妳不想他?一點都不想?」
「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笨到家的傻女孩了。」
「妳不再愛他了嗎?」
松子不曾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,若不是小愛問起,她可能永遠也不會問自己:「是不是還愛著他?」
思量片刻之後,松子說:「愛情是有條件的,不是嗎?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何必苦苦去追求呢?過去的就算了吧!」
「這倒是真的,是妳的就是妳的,不是妳的再怎麼強求也得不到。而且我覺得他比浩二差多了,對妳一點誠意也沒有,妳在函館的時候他也很少去看妳,來東京那麼久了,現在才打電話來,這種愛情不要也罷。」
「說老實話,我幾乎已經忘了他,嗯,不對,應該說我把他放在記憶深處,不太容易想起的記憶深處,也許等我老了以後偶然會回憶起,但已是往日塵埃,輕輕一拂,就沒了。」
「說得容易,要真忘了才好。」
松子盡量避免碰觸心靈深處的舊傷口,「別提他了,我剛才在門口碰到浩二,看起來有點怪怪的。」
「浩二?怪怪的?」小愛歪著頭想了一下,「喂喂喂,前幾天隔壁的佐藤小姐跟我說最近有個很奇怪的男人在附近徘徊,叫我們要小心一點,那個男人是不是浩二?」
「不會吧?浩二不像是那種人啊。不過——浩二最近的確有點奇怪,變得有點神經質,有時候連話都說不清楚。」
「這都要怪妳。」
「怪我?」
「是啊,不怪妳怪誰?誰叫妳不嫁給他,他追妳追得那麼辛苦,妳沒看他對妳那副癡情的模樣,如果換做是我,我早就嫁給他了。」
「那妳去嫁他呀!」
「他要娶的人是妳,又不是我。不聊了,我要去睡了。」
小愛回房去了,松子一個人坐在窗邊,窗外那盞昏暗的街燈在漆黑的夜色中靜靜地佇立著,那不是方才和浩二說話的地方嗎?莫非……
「不,不會的,浩二不是會偷窺的人,不是他,絕對不是他。」松子搖搖頭,想要擺脫油然生起的恐怖意念,卻又不禁懷疑浩二最近的行為怪異,說不定真會做出驚人之舉。
窗外風聲淒淒,樹影飄忽,松子越想越覺得害怕,浩二的影子一直在她的腦海中若隱若現,揮之不去。〈未完待續〉
作家鍾瑞琴小姐
已出版書目:
編者按:超高人氣的女作家鍾瑞琴小姐現居台北市文山區,任職於報社,筆名「將將」係鍾小姐最親愛的寶貝─白色的馬爾濟絲小狗的名字。
已出版書目:1.背叛、2.思念,在旅途發酵、3.琴聲情深、4.藍色巴黎、5.冬雨中的流浪貓。
〈全省金石堂及各大書局均售〉
作者介紹:
忘了自己留了多久的長髮,習慣於一成不變的事物,好逸惡勞的我,連頭髮都懶得修剪,就讓它一直長下去吧!一個這麼懶的人,除了窩在家裡寫作,還能做什麼呢?在人生最低潮的時候,才發覺寫作是我要走的路,雖然字裡行間不斷挑起往日的傷痛、沉湎於回憶的頹廢中,但我的心在文字中活了過來
。
我現在養了三隻狗:一隻是白色的馬爾濟斯,是我最心愛的寶貝,牠的名字叫將將(嗨嗨嗨),另一隻黃色的可卡是將將的玩伴,牠叫馬友友,可惜不會拉大提琴;另外一隻叫「小丸子」,是將將和馬友友的孫女,很難想像牠的長相吧!
我是一個很懶的人,懶得出門,懶得打掃房間,連做夢都懶,所以想像力不夠,無法寫出武俠或科幻之類的小說。
我最愛紅樓夢這本書,如果能生活在那樣的環境,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?
我想要有尼古拉斯.凱吉那種憂鬱的氣質,酷酷的、憨憨的,又喜歡艾爾.帕西諾那種深沉、英氣逼人的樣子,當然,他演的教父是我最喜歡的電影。
最大的願望是隱居在人煙稀少(不是完全無人)的深山或海邊,死了沒人知道也沒關係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