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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
剛到東京的時候，松子還不太能適應大都會裡熱鬧嘈雜、步調快速的生活，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適之後，才漸漸習慣。
浩二幫松子在上野區找了一間單身公寓，離他在淺草的家很近，方便他隨時來探望松子。
上野和淺草都是江戶時代的古城，充滿令人懷舊、典雅的日本風情，松子在準備插班考的空檔，常到上野公園散步，或到街上吃碗江戶風味的蕎麥麵，日子過得優閒愜意，唯一耽心的就是即將面對的考試。
松子抱著過河卒子的心情準備考試，曾經失去過，讓她更懂得珍惜，早稻田大學的英語糸是她理想的目標；而她也不必像小愛一樣得靠自己辛苦的工作才有錢唸書，家裡給她充分的資援讓她無後顧之憂，這也是她必須努力用功以不負家人期望的原因。
「松子，明天去我家好不好？我爸媽想見妳。」考試前的那個周末，浩二對松子提出這樣的要求。
「下星期就要考試了，等我考完再說好不好？」從到東京的第一天開始，浩二就希望松子去見他的父母，至今已經隔了兩三個月了，松子還是拿考試當擋箭牌。
浩二低頭沉吟了一會兒，才訕訕地說：「莫非妳不想見到我的父母？」
「浩二，我不想以現在的身分去見他們，如果他們問起我是做什麼的，我該怎麼回答呢？等我考上了再去見他們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告訴他們我是個大學生，這樣不是很好嗎？」
「妳是什麼身分並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愛妳，我要和妳結婚。」浩二第一次提到結婚兩個字，卻是在他心裡醞釀已久的想法，在松子即將考試的時候說出來，是要證明無論她考取與否，他都要娶她為妻。
自從松子和他一起回東京開始，他即一廂情願地編織著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天地，在那個美麗的天地裡，除了松子和他兩人之外，還有他們所共同孕育的兩個可愛的小孩。
浩二以為既然松子願意到東京來，必定是喜歡他的，願意和他共度一生的，可是松子壓根兒沒有想過結婚這件事，和早乙女真熱戀的時候，也許曾經想過要和他共度此生，一輩子守候著他，但對於浩二，她從來就不敢有這樣的想法。
「這算是求婚嗎？」
「是的，森田松子，我現在請求妳嫁給我，妳願意嫁給我嗎？」浩二直呼松子的全名，表示他是嚴肅的、肯定的向她求婚。
「浩二，你忘了我曾經是個酒吧女。」這句話由松子的口中說出來並不容易，她比任何人更不願意重提那一段令人傷心的往事。
「我沒忘記，但不管妳做過什麼，我都要娶妳。」
浩二的一句「我沒忘記」，刺痛了松子的傷口，那個她努力想要抹滅的污點，努力想要遺忘的傷痛，連浩二都無法忘懷，她又怎麼忘得了呢？莫非這個在她生命中烙印下的痕跡也深刻地烙印在浩二的心版上，那她在他面前豈不是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。
松子並沒有因為浩二向她求婚而感到喜悅，反而覺得無比的沉重，於是她隨便找了一個藉口：「對不起，浩二，我現在沒有辦法回答你，我滿腦子都是考試的事情，等我考完了再說吧。」
此時，電話鈴聲響起，化解了尷尬的氣氛。松子拿起話筒，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，松子興奮的叫著：「小愛，妳要回東京了……」
浩二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松子求婚，卻得不到肯定的答覆，心裡覺得很無趣，小愛偏偏又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，更是掃興，一臉的不高興，等著松子掛斷電話。
松子講完電話之後，興奮地對浩二說：「浩二，小愛要回東京了，我邀她和我住在一起，明天我要到車站去接她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？」她忘了浩二邀她去他家的事。
「妳不是要準備考試嗎？」浩二冷冷地回答。
「只是去車站接她回來，花不了多少時間的。」
「松子，妳為什麼邀小愛來一起住？她住在這裡，以後我要來找妳就不方便了。」
「小愛是我的好朋友，雖然她是東京人，可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，總不好回娘家住吧？何況她和我住在一起，我也有個人作伴，這樣不是很好嗎？」
「我不希望妳跟這種人在一起。」
「那種人？」
「妳忘了？她是個酒家女。」
此話一出，松子的臉因羞憤而漲得紫紅，近乎咆哮的聲音：「你才忘了，我也曾經是個酒家女。」
浩二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，連忙說：「對不起，我不是這個意思，妳知道我一向不太會說話，妳不要生氣。」
「我……」松子欲言又止，越想遺忘的事越是如影隨形，她沒想到口口聲聲說愛他、時時刻刻關照她的浩二，這麼在意她的過去，其實她早該想到這一點的，連她自己都無法從記憶中抹去的事情，浩二又怎麼能忘記呢！
「松子，我不是有意的，因為我在乎妳，所以希望妳斷絕過去的一切，包括小愛。忘了吧，忘了過去，我會給妳幸福的。」
「即使我把那一段過去緊緊地鎖住，永遠不再提起，而你呢？你會忘了我曾經是個酒吧女嗎？」松子特意把酒吧女三個字說得清楚又大聲。
「我說過我並不在乎妳做過什麼，只要妳切斷過去，不和那些人來往，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。」
「浩二，切斷過去，斷絕和一個人的關係，並不代表遺忘，雖然我以曾經身為酒吧女為恥，也永遠都不想記取那段不愉快的經歷，但我不會忘了那些朋友，她們即使出賣皮相，心靈卻是高貴的，在不為人知的故事背後，她們都勇敢地擔負了一股責任，為家人，為感情，為理想，那種奉獻的精神不是你能否定的。」
「我並不想否定任何一個人，可是我希望我的妻子是個清清白白的人。」
「會的，你會有一個清清白白的妻子，但不是我，我不是一個清清白白的人，我沒有資格做你的妻子。」松子終於答覆了浩二的求婚，但答案是否定的。
她沉默無語地佇立窗前，往事一幕幕地在腦海裡流轉——她曾經被浩二的真情說服，而揮別難堪的境遇來到東京，她的心裡是感激浩二的，甚至也曾經偷偷地想過她和浩二會有一個圓滿的結果，卻沒想到她的那一段不光彩的過去，在浩二的心底留下那麼深的印記，以前他不是說不在乎嗎？怎麼現在變得不一樣了？人真的是會變的，浩二變了，早乙女真變了，她自己呢？她是不是也變了呢？
她又想到——沒有事先知會早乙女真就離開了天使屋，莫非她對他的感情已經變了？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曲，莫名其妙地開始，莫名其妙地結束，是她變了？抑或是早乙女真變了呢？而她和浩二這份淡然卻曾經深受感動的戀情，會繼續下去嗎？
松子越想越難過，彷彿她那段恥為人知的過去，就像一座厚重又高大的牆，阻擋著她，縱使她使出全身的力氣，也無法跨出牆外去找尋新的人生，她的一生就將困在這座圍牆裡漸漸枯萎！
「無所謂了！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。」松子的心裡發出喟嘆的聲音，眼前的她，必須一心一意地準備考試，完成未竟的學業，算是為她當初無知地輕率離開札幌大學的救贖。
沉默已久的浩二還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，但看到松子臉上的表情冷漠得像結了冰似的，再說下去恐怕只會惹來更多的不愉快，於是他輕輕地推開大門，靜悄悄地走了。
第二天，松子到車站接小愛，久別重逢，兩人一路上吱吱喳喳地說個沒完，回到松子租住的單身公寓，小愛更顯得雀躍不已，「明月，妳把房子整理得那麼乾淨，很快就會被我弄亂的，到時候妳可不要趕我走哦！」
「妳又叫我明月，我的名字是松子，別忘了，是松子。」松子故意把松子兩個字拉長，她不想再聽到明月兩個字。
「是，松子，謝謝妳把我的房間都準備好了，不過我要聲明在先，房租一人一半，水電等雜費也是兩人分攤喔！」
「好啦，好啦，一來就提錢，真沒意思，還好當時租的是兩個房間的公寓，如果只有一個房間，看妳怎麼算。」松子把原本當做書房用的房間布置成臥房，變成小愛的房間。
「嘿嘿嘿，那就算一個晚上多少錢好了。」
「真有妳的。對了，妳怎麼現在才來，聯合考試不是結束了嗎？」
「聯合考試那麼難，我又那麼久沒讀書，還是先唸短大好了。」
「那也好，妳要讀那一所？」
「文化女子大學服裝科。」
「那我以後穿的衣服就靠妳嘍！」
「沒問題。」兩人相視而笑。
編織夢想是很快樂的一件事情，擁有夢想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，當這個夢想就在前面不遠處，且是曾經失去過的，就顯得更彌足珍貴了。〈未完待續〉
作家鍾瑞琴小姐
已出版書目：
編者按：超高人氣的女作家鍾瑞琴小姐現居台北市文山區，任職於報社，筆名「將將」係鍾小姐最親愛的寶貝─白色的馬爾濟絲小狗的名字。
已出版書目：1.背叛、2.思念，在旅途發酵、3.琴聲情深、4.藍色巴黎、5.冬雨中的流浪貓。
〈全省金石堂及各大書局均售〉
作者介紹：
忘了自己留了多久的長髮，習慣於一成不變的事物，好逸惡勞的我，連頭髮都懶得修剪，就讓它一直長下去吧！一個這麼懶的人，除了窩在家裡寫作，還能做什麼呢？在人生最低潮的時候，才發覺寫作是我要走的路，雖然字裡行間不斷挑起往日的傷痛、沉湎於回憶的頹廢中，但我的心在文字中活了過來
。
我現在養了三隻狗：一隻是白色的馬爾濟斯，是我最心愛的寶貝，牠的名字叫將將（嗨嗨嗨），另一隻黃色的可卡是將將的玩伴，牠叫馬友友，可惜不會拉大提琴；另外一隻叫「小丸子」，是將將和馬友友的孫女，很難想像牠的長相吧！
我是一個很懶的人，懶得出門，懶得打掃房間，連做夢都懶，所以想像力不夠，無法寫出武俠或科幻之類的小說。
我最愛紅樓夢這本書，如果能生活在那樣的環境，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？
我想要有尼古拉斯．凱吉那種憂鬱的氣質，酷酷的、憨憨的，又喜歡艾爾．帕西諾那種深沉、英氣逼人的樣子，當然，他演的教父是我最喜歡的電影。
最大的願望是隱居在人煙稀少（不是完全無人）的深山或海邊，死了沒人知道也沒關係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