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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雨瀟瀟《清風催夢醒》
郝聽雨
清風從幽谷山林，款攜著自然的音樂，輕懷著草意和花香，在這鳥語初夏的清晨裏；頑皮地催松弄竹，摩挲著一塘荷色，一路小跑，留下一路的清新。掀開我的簾，撞入我的窗，戲弄我的發，吹拂我枕衾。將我夢裏的幽情、素心吹落，
吹散我縹緲的夢魂、夢境。
我起身立於窗前，迎著清風眺望著它的來路。山巔有一大樹因晴朗天空的開放而更禿兀，而更高高地聳出林木的蔥蘢間，從它我得到仰望的惆悵。在渺遠的昔日，當我身側有一個親切的幽靜的愛人，我們伴步徘徊在鐘山麓下，曾不經意地約言：選一個有清風和陽光的清晨登上紫金山頭駝嶺去。但隨後又因你攜另一雙手的攀登而廢棄了。這大自然在喧嘩的清晨，自從再沒有那溫柔的腳步相伴，我的心遂日更沉默，竟惆悵又怨抑地，讓那頭駝嶺秘藏著未曾發掘的快樂和未曾發洩的哀歎，不敢獨自去攀登我曾甜蜜的想像所縈系的道路了。
我走出屋外，夢醒後的空氣濕潤潤的，呼吸起來感到格外清新爽快。在陽光下，周圍遠山就象洗過一樣，歷歷在目，青翠欲流，它看上去好象離眼前挪近了許多。荷塘岸邊的揚柳，已經把鵝毛似的飛絮漫天漫地的灑下來。天是那樣的藍，日光是那樣的明媚，就象眼前這片景色終年在被複日的風光籠罩著。那密密層層的大荷葉，迎著陽光舒展開，就象夏季熱情洋溢而又給人涼爽的臥榻。粉色荷花箭高高的挺出來，仿佛在監視我的心跡，窺探我做過的夢。
是夜，我夢見自己在雪中站在你的窗外。赤著腳，但不覺得冷。我在飛飛揚揚的雪花中已經等了許久、許久，留在我頭上的雪花差一點把我的瞼凍成冰了；但我繼續等。終於你動了哀憐之心，打開窗，扔出一件什麼。它飄呀飄，飄了下來；我先以為是一張寫著什麼話語的紙條，原來是一朵白蓮花，冬天看到白蓮花，我感到意外。我一把抓住它。因為花是從半開的窗子裏扔出來的，我只瞥見你的手指，也看見你窗內的燈光，甚至感覺到它的溫暖。我要再看第二眼的時候，窗關得嚴嚴的，而且已經被冰封凍住了。甚至在夢中，我也知道這窗子不再會為我開。再沒有這樣的窗子。我低頭看手裏的白蓮花，還來不及看花在不在，冷風已不再冷，這現實中的清風把我催醒。
在湛藍又縹緲的晴空下，使人想聽見一陣高飛的雲雀的歌唱，正如望著滔滔大江想看見點點白帆。我的思想飄散在無邊際的空間裏。一種記憶的真實和幻想的揉合：清涼的荷香和著濃郁的草與樹葉的香氣使這兒成了一個迷人的地方；微風從荷塘裏吹過；樹陰罩得象一把傘，在陽光的雨點下遮蔽了驚怯和羞澀。我的思想從無邊際的空間裏聚集起來追問自己。我到底在想什麼？記起了一個失去了的往昔世界？還是在沉沉夢裏不斷構畫出的你？
山裏的氣候是無常的，天空突然灰暗了下來，歡鬧的小鳥們也突然消失了。也許是誤認為這灰暗的夾著冷風的天空為夜色的來襲，或是也預感到風雨將至，遂飛回它們舒適的巢。
我懷想著我們共同經歷的雷聲和雨聲。那隆隆的有力的搏擊，從天邊返響到天邊，狂風暴雨搖撼著我們的車，我倆相擁著坐在車內，望著一場突如其來的夏雨，聽著雨點狂打車身的聲音。開初是橫打的雨點，忽然從這邊，忽然從那邊，接著又改換了攻擊法，打鼓似的向車頂上直敲。雷鳴夾著電閃，電閃帶著雷鳴。那雨一會兒象用瓢子往外潑，一會兒又象用篩子往下篩，一會兒又象噴霧器在那兒不慌不忙噴灑---大一陣子，小一陣子；小一陣子，又大一陣子，交錯、持續地進行著。我們被暴雨的力量感動，情感隨著轟烈的雨景而噴發。
此時，這些懷想如病痛一樣縈繞得使我憂鬱了。我心裏的氣候似缺水的土地一樣缺少雨點，一滴溫柔的淚在我枯澀的眼裏，如這遲疑在這陰沉的天空裏的雨點，久不落下。在這山雨欲來之時，我僅只希望聽見一點荷葉上的雨聲。一點雨聲的幽涼滴到我憔悴的夢裏，也許會長成一樹圓圓的綠陰來複蔭我自己。
我仰起頭。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霧幕，落下些許涼涼的碎屑在我瞼上。一隻山鷹仿佛帶著怒憤，對這沉重的天色的怒憤，平張的雙翅不動地從天空斜插而下，幾乎觸到荷塘對岸的草坪，而又鼓撲著雙翅，作出猛烈的聲響騰上了長空。它有力的鳴聲傳來，如同一個巨大的心的呼號，或是在孤獨中尋找伴侶的歇鳴。
天折騰了許久，然而雨沒有來。
夕陽是時間的翅膀，當它飛遁時有一刹那極其絢爛的展開。於是薄暮。於是我憂鬱地又平靜地享受著許多薄暮在山谷中的荷塘邊。於是我的思緒化為一個個文字編織成愛戀的悼文。想像著每一篇心語都能在的你眼前復活。於是我在無邊苦海中如夢默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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