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天地

散文天地 30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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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編者按】：鄒漢詩弟兄，上校退役，現在鳳山市基督教文山
循理會聚會，女兒鄒筱玲、女婿李寬牧師現在美國牧會宣教。

緣起:

自從退休後，腦子裏就一直想着寫點東西，可是始終找不到正式開筆的機會。2008年6月的一天，我兒寶霖來高雄出差，晚上我門一起晚餐。東聊西聊，聊到我的外孫李行天。他寒假來台旅遊的時候，問到我們家的一些往事，寶霖也不知道。建議我寫點東西留下來，也好給晚輩們有所交代。

一. 我的家世

我生於民國十八年三月十五日。家在中國江西省南昌市下施嶤村，距南昌市約七、八里路，村子沿著一條小河興建。我們鄒家是大姓，外鄉人來在地問起鄒家五大房沒人不知道的。
所謂鄒家五大房要從我的曾祖父時代算起。他有五兄弟，排行老二，所以我們是二房，其他還有大房、三房、四房、五房。他們的長輩和兄弟們都很聰明，很會做生意，賺了很多錢，買了很多田地，蓋了很多住屋，五兄弟都住在一起。兄弟摱慢長大，各自獨立門户，輪到我祖父維琪公，因他是獨子，我們家以後就專二房了。我有見過祖父，他過世時我約三、四歲。祖父很會做生意，有做牛皮加工、內陸航運，有不少分店。祖父去世以前，我們是財主。我父親名屢中，字兆億，高中畢業，少爺公子。祖母萬氏，持家嚴格，在世時家中事務一把抓。我母黃氏，南昌市城裹人，千金小姐，生我時才十八歲，一天到晚打麻將，什麼事全不管。祖母去世後，祖父娶了一位填房，是我母親的阿姨，也不會管事，生了幾個叔叔、姑媽，現在在台北的姑媽就是填房的祖母生的。

二. 敗家的開始.

在數年內，家裹的親人相繼去世。先是祖父病故，父親叔叔他們都亂了方寸，不知如何辦理喪事，據說全村的人男女老幼來我家吃流水席就吃了一個星期，其他的花費可想而知。緊接著一位叔叔、姑姑去世，過一两年繼祖母去世，就這樣接二連三的辦喪事，田地賣了很多，生意也結束了很多。
緊接着發生中日戰爭。這時我約七、八歲，妹妹漢珍五、六歲，弟弟漢謀二、三歲。不久日本人打來南昌，父親帶我全家往贛南逃亡。姑媽在不久前嫁了一位軍官隨軍往後方去了。我們一家逃到吉安，家裹帶出來的錢快用完了。父親失業，親友自顧不暇，一家人生活陷入困境。那時我約十歲，被送到萬姓祖母的弟弟舅公家做印刷學徒，妹漢珍八歲，送給一楊姓夫婦做養女，後嫁給邊姓，生三子二女，子孫滿堂。弟隨母親投靠大舅，父親隻身一人，從軍為生。一家人就這樣東分西散，再見面時己人事全非。

三. 母親的後事

在逃難期間，一家人各分東西，母親帶著小弟漢謀去贛東投靠舅父。國難當頭，大家都自顧不暇，未幾就離開了，而另嫁了一個曹姓的軍人。但母親打麻將的習慣仍未改，每天都要打，後來又生了一個兒子，取名木林。因為收入有限，家庭生活不正常，生病無錢醫治，未幾母親就去逝了。那時我尚在吉安，約十四五歲，有一天傍晚，小弟漢謀來說，母親去逝了，曹姓後父無錢安葬，隨便找了一塊土地葬了，我兄弟倆也只有抱頭痛哭。

四. 我的成長過程和來台經歷

我十歲時去舅公印刷店做學徒。我小時發育很好，身材高大，頭腦聰明。石印技術將要印的圖畫、文字壓到石板上，經過技術加工、添油墨，再用紙張壓印下來。另一種叫圓盤的機器，好像現在印名片、喜帖等機器相似。舅公家人都對我很好，我沒吃什麼苦，尤其後幾年由學徒成為師傳，吃住都在舅公家，每月還可領薪水。空閑時看了很多古代的小說，諸如封神榜、水滸傳、三國演義、七俠五義、薜仁貴征東、薜丁山征西、羅通掃北、說唐、隋唐五代、西遊記、乾隆下江南、楚留香、七子十三生。有很多現在記不得書名。
在舅公家生活了十年，直到抗日勝利。當我回到家鄉時，父親尚在福州公路養謢處工作，繼母和小妹住在鄉下。舅公因年邁退休養老，印刷店結束營業，我則住在南昌市三舅家，此時約民國三十七、八年間。三舅在金融業上班，舅媽和表弟、妹很歡迎我。白天無事，夜間在一家私立的電信補習班學無線電報(爾後歸屬於江西省電務局)。學了約一年，正值國共內戰打得如火如荼，人心惶惶，年輕人不知何去何從。有一日經過路邊攤，測了一個字。我問他前途，他說:去東南方發展。那時我父親在福州，我想去福州。過了一天，夜間下課，我和同學黃郁庚散步回家，遇見裝甲兵招收學兵。我得知他們要去台灣，我想台灣距福州不遠，必要時可脫離部隊去找父親。我和黄同學當時就報名聽候通知。約過了一週，我們又經過招兵處，進去一問，正好隔天一早去火車站報到，部隊要開去上海。第二天我們才知道是搭浙贛鐵路最後一班火車離開家鄉。火車走了三天三夜才到上海，沿途有成千上萬的人爬在車上離開家鄉。到了上海，立即更換軍裝上船開往基隆。在船上又坐了三天三夜，每人只分到一塊又大又硬的大餅，沒有一滴水。民國三十八年五月一日晚上到了基隆港，我身上僅有一塊大洋，買了四隻香蕉解渴，連夜再坐運豬車到台中清水。前後一週由老家南昌到台灣清水，到我回家探親時己半個世紀了。

五. 我在軍中的發展

我們住在清水國民小學的大禮堂，一班九個人睡一條大通舖，地上墊稻草，稻草上舖軍毯，班長睡頭舖，副班長睡尾舖，每二小時站一次衛兵，軍服就穿着睡。早上聽號音起床，出早操，練單槓，跳木馬，及一些體能運動。七點吃早餐，稀飯饅頭，中、晚餐吃糙米飯，筍干煮泡飯，沒有菜。吃飯要有技術，每人一只鋁碗，第一碗只盛半碗，很快吃完，盛第2碗要用壓的，否則就吃不飽。等到開始實施三個月的新兵入伍訓練後，情形稍改善，吃飽沒問題。開始訓練後，我們這些從南昌一塊出來的新兵共36 人，編一個排，排長是谷國欽，後來歸主，成了牧師，李寬、筱玲都很熟，現在己蒙主寵召，享年八十餘歲。我們按照既定課程進度，每天八時開始出操、上課、打野外、出兵器操打靶，射擊班教練、排教練、行軍。結訓時我是全連第一名。不僅學科、術科第一，守紀律也是第一。我們被分配的部隊是裝甲兵第一總隊，戰車第一營，本部連通信排，和黃郁庚編在一起。
我剛到台灣曾給父親寫信。他在福州有回信，告訴我既來之則安之，注意身體，防止意外。幾個月後就不通信了。為了他們的安全，我不敢寫信回去。

六. 我跨出了第一步

民國三十九年三月一日，先總統蔣公在台灣復行視事。他於民國三十六年在大陸當選民選總統，因國共內戰失利，引咎辭職，由副總統李宗仁接任，結果李也失敗，整個中國大陸被中共佔領，李却隻身逃往美國。蔣公無奈，只好在台復職，收拾殘局，重整國軍，伺機反攻。其時美軍也開始軍援，較新式的武器裝備源源不斷的運來台灣，美軍顧問也派來指導訓練，國軍部隊也加強訓練。當時裝甲兵的司令是蔣緯國將軍，是蔣二公子，年輕有為。他命令在台中清泉崗成立裝甲兵集訓處，所有裝甲兵的軍官、士官、士兵，都須來接受12週的戰技訓練，由其他部隊中揀選優秀的軍官、士官來担任教官、助教。我因為在入伍訓練中全連第一名，當然被選為助教。裝甲兵的戰技訓練包括四大課程，即1.指揮：指揮自己的戰車和其部屬的戰車在戰場上的作戰行動。2.通信：戰車與戰車之間的通話靠無綫電通話，戰車內部乘員的通話靠內電話，還有利用手旗作為補助通信。3.駕駛：兼使用戰車前機槍。4.射擊：包括砲塔上的砲兵射手和高射機槍手。這四大戰技的訓練每門都有專業的教官、助教，我當然任通信組的助教。於是我就由一個二等新兵在半年內升為上士助教，連升六級。薪資增加，有助教加給，且從部隊調去集訓處每人有自己的床舖，星期天可自由去玩，有公車去台中市，錢也夠用。助教加給每月12元，可買三錢黃金，一毛錢一碗麵。第二年元月一日，因為我的教學成績很好，由助教升為教官，上士升為准尉。軍官薪水每月48元，教官加給200元。由士官升為軍官，爾後也就因為軍官的身份一步步的去美國受訓，去參大受訓而晉升上校。這跨出的第一步就註定了我這一生在軍中的一帆風順。雖然沒有昇上將軍，但我也心滿意足了。這一步奠定了我以後前進管道，真如『阿姆斯壯』的一大步。
集訓處的訓練是短期十二週的戰技訓練。一個部隊一個部隊輪流訓練，等到全體部隊輪完了就沒存在必要。約在民國四十一年集訓處調用人員歸建回到原部隊，但我的運氣很好，原有的裝甲兵學校要擴編，通信組原有7個教官增加到40個，不足的就由集訓處調用的人員中留下來。感謝上帝我不用回原部隊，直接被編到裝甲兵學校通信組任少尉教官。這又是一個奇蹟，在中華民國所屬的軍事學校中，惟一的少尉教官。因為教官的最低編階是上尉，依規定須中尉才能佔上尉缺。當時一位少校副組長黃敏英，他很有權勢，是內定的組長，也是集訓處調用的。他對我很好，我的技術全是他教的，他堅持要將我留下，就留下了，於是我這少尉教官就佔了上尉缺，安安穩穩的坐升上尉。（少尉升中尉要二年，中尉升上尉要三年。）在這四、五年的平靜生活中，促成了我在軍中應具備的學歷，和我與你們母親的一世姻緣。【未完待續】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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