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spgift156.gif (20400 個位元組)論述春秋 0503
  我請所有論述系列的讀者們,切勿把其中稍嫌激烈的批判,認為是一種定論。在人生的思潮裡泛呀泛著,它僅是浮起的一座島嶼.........。



 文壇盛事憶往


「現代詩」40週年座談
〈下〉


時間:1993年8月29日
地點:台北市誠品震旦大樓會議廳
題目:現代主義:國際與本土──現代詩運的回顧與前瞻
主持:楊澤
座談:商禽、瘂弦、白萩、向明、陳黎、廖咸浩、譚石
整理:胡惠禎


楊澤:
  今天《現代詩》四十週年慶,詩壇老、中、青各輩詩人都到了,場面隆重而盛大。今天要討論的題目也很大,希望台上台下不分,大家一起討論。
  我們講「現代詩」並不是狹隘的現代詩社或現代派,可以從這四十年來現代主義在台灣的情形以及未來的問題來討論,先請前輩詩人為我們作歷史的回顧。



《承上期》

  對僵化寫實的反抗或逃避?

陳黎:
    在前瞻與回顧的交叉口,整個台灣的現代詩仍是現代主義的延續。
  我大學讀英語系,直接接受英美文學如艾略特、葉慈等影響,也開始閱讀台灣的現代文學,所看的就是今天在座前輩們的作品,對當時的我來說,是巨大火山口噴出的一些虛無或是朦朧的偉大作品。那本巨人出版的《中國現代文學大系》,我是奉為經典,感到很害怕的。後來,我覺得這種害是很可笑的;因為當時的詩壇是有某種晦澀、甚至是詩的品質的停頓,使剛離開高中制式教育的我,一時間無法分辦哪些是有創意的作品,哪些是偽造的詩,或寫得實在讓人產生不了什麼感受和美感的詩。我們這一代在台灣出生和長大的孩子,沒讀到三○年代的大陸文學,面對台灣的現代詩,我覺得相當困惑而可怕。後來有機會透過亞弦等人,從他們的詩作發展過程看到優雅的詩歌傳統,我對台灣現代詩的前途才有了較為平衡的思考方向
  大學畢業後,我閱讀了大量的第三世界拉丁美洲文學;那時候我甚至都還沒機會接觸戴望舒他他們早期的譯作,而只有在學系中不斷接受以歐美、特別是英語文學為主的現代主義文學的洗禮,或可說某個程度的茶毒。我突然發現第三世界文學所呈現的面貌,是如此有別於以歐美現代主義為主的所謂主流文學,特別是拉丁美洲的詩,他們的發展其實和台灣的現代詩有相當程度的平行對照。我在這個對照當中,得到一些啟示和信心。現代主義在拉丁美洲興起要比台灣早一點,二十世紀初,在波赫士(Jorge Luis Borges)寫詩之前,已有拉丁美洲的現代主義。然而這種現代主義是拉丁美洲殖民地區直接吸取了歐洲宗主國(如法國)文學的影響而產生的,所以在涵容上可謂是法國象徵詩或高蹈派詩的橫的移植。一直到超現實主義發展成一種國際主義運動時,仍吸引著他們年輕一輩的詩人。但是在超現實主義之後,拉丁美洲的詩人開始思索一個新的可能性:既結合國際主義又能發揮拉丁美洲本土特色的寫作風格。他們開始有一些個別主義運動,如新世界主義(Mundonovismo)、簡樸主義(Sencillismo)、平常語言的努力與傾向。譬如、他們運用黑人的口語,或一種簡樸的語言,或如新世界主義所堅持的回歸到完全拉丁美洲的題材。在現代主義這個巨大的建制下,這種改革在有些地方是構成反動的,但在某些地方則不是那麼深刻。直到幾個有才氣的大詩家出現,如智利詩人聶魯達(Poblo Neruda)、秘魯詩人瓦烈赫(Cesar Vallejo),或墨西哥的帕斯(Octavio Paz),在他們的詩中的確出現了一種能夠結合國際性的現代主義創作技巧、創作觀念與拉丁美洲本土特質的一個新的詩法。去年得諾貝爾獎的千里達詩人瓦赫特,現居美國,他的作品也是有其明顯的特徵。他是個黑人,宗主國是英國,英語文學是他自小所熟悉的,但他能從自身條件的衝突中開創一條新路。我們在台灣這個島嶼上,其實滿幸運的是不斷有四個八方來的文學資訊,回顧台灣新文學發展所走過的,不只是從紀弦先生由大陸帶來的現代主義,早在日據時期透過日本文壇即留下現代主義、超現實主義運動在台灣萌芽的痕跡。到今天,以我這一代三十幾歲的創作者來看,我不禁有個很大的疑惑:為什麼在台灣寫現代詩的詩人,他們在第一度火山噴發之後,就少有看到歐美大詩家活火山一般不斷噴出屬於他們那一代,到四、五十歲之後的不同的詩的風景?譬如亞弦,在他的《深淵》之後,沒有另外一個詩的深淵或天堂出現。對後學者而言,在創作上不能直接從一些巨大的先行輩詩人身上得到滋養,是有點遺憾的。

廖咸浩:
  對於我,詩是初戀。大學四年,我和楊澤、羅智成、苦苓、詹宏志等人在台大成立現代詩社之後,我的詩作產量幾乎等於零,沒再發表過。但我還是覺得,在內心最深沉、或是生命最深之處,我的最愛是詩。我就以一個愛詩深切的人的角度,來談談今天這個題目:前瞻與回顧。
  首先我以一個後輩的角度對過去作一個沉思。提到現代主義,一般人常將它和買辦、西化、逃避、形式主義等這類辭彙、觀念及心態聯想在一起。對於這樣的看法,我並不完全反對,但覺得有可修正和平反的餘地。前些時在現代詩學研討會上,我有幸講評王浩威(譯石)一篇論文,提到台灣引進現代主義卻沒有把它革命性的部分引進來,當然這不是他個人的結論,但在這個觀點下,現代主義在台灣可能變成罪人。
  我個人覺得應該這樣看:現代主義在台灣出現的背景是什麼?是什麼促使它出現的?如果我們把現代主義當做一種思考模式和生活的態度,它是有形主義的取向;一直到現在有所謂的後現代主義出現了,形式主義仍持續在發展,當然,也已經快到盡頭了。但是如果往前追溯,這種偏向形式主義的思考模式或生活態度,它伊始所反抗的必是已僵化的現實取向,這在台灣當日的情況就是指反共文學了。所謂僵化的寫實,是寫實到了僵化的地步以至於已不寫實了,反共文學在其時正是如此,就像社會主義國家的寫實主義,它只能寫某個部份,譬如浩然的《金光大道》號稱是寫實主義,但寫的都是光明面。從這個層面看,現代主義的出現其實有著相當的救贖意義。
  歐洲系統的現代主義,包括象徵、超現實、達達、未來主義運動等,本身就存在著兩個流派,一般認為象徵主義是較保守傾向的,達達、超現實、未來主義是較有革命氣息的。台灣在現代派成立的時候,是把象徵和超現實主義混在一起了。這當然是吸收跨國思潮中一種不可避兄的錯讀現象,也就是沒弄清楚它們之間的差異。但事實上這個差異就當時來看也不見得是釐得很清楚的,如早先引介前衛運動理論的兩本書,就沒有把革命性的現代主義和保守傾向的現代主義分開,這在當時還不太容易區分。其次,以當時的政治氣氛,引進現代主義而帶入其具社會改革味道的革命層面,幾乎是太不可能的。當時所要的,也正是後人在評價中所指的逃避。我們現在回頭去看當初現代主義之被引進,原因有兩個,一是舊詩的勢力,二是反共文學的僵化,在這雙重壓力下出現了現代主義。後來有人說,這有相當程度的逃避是沒錯的,但這逃避是針對反共文學八股的、僵化了的寫實傾向而逃避,這個逃避是進入到形式的精緻化裡去了。
  從這個角度來看,台灣現代詩的發展,有一部份是相當可取的。形式主義本身並不是有罪的,而是要看它發展到什麼階段,它和現實之間是不是有重大的落差,這時形式主義的弊病才會出現。其實,很多時候形式主義是一個正面的取向。
  現代主義由大陸肇端而在台灣蓬勃發展,在某個意義上可謂是中國現代詩生機的延續。今天我們對比台海兩岸現代主義的發展,姑不論在台灣的現代主義是以怎樣的形式存在,儘管它是怎樣錯讀了西方的理論和思潮,畢竟,這麼多年來,偉大的火山的確噴出了不少的火山屑,灌溉了後代的良田。也有人認為現代主義跟民族形式是有衝突的,尤其在鄉土文學論戰的時候;我個人認為這之間是沒有任何衝突可言的,譬如很多人都認為鄭愁予的詩很有中國風味,這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。
  接下來我想談談台灣現代詩的未來和詩的可能變貌。
  隨著時代外緣狀況的變化,詩的內涵也不斷在改變,中國詩從《詩經》到現在,西方從荷馬史詩到現在,我們清楚看到詩改變了很多。現在我們認為是詩的,以前大概不是;詩跟詞、曲原先是並置的文類,現在我們講詩,意念上是已涵蓋詞、曲了。從另一個角友來看,詩是我們一個持續的表達模式(mode of expression),而且是比較深沉的。雖然我們也有非常白話或接近口語的詩,但作為文化系統之一,詩,相對於其他文體而言,它本身就是比較不自然的,有點貴族傾向的。這是為什麼詩的人口沒法增加的一個命定的事實。這倒也不必害怕,我們要關照的重要的問題是:詩在我們這個時代是不是一直在退守,它的空間是不是越來越小,甚至快要沒有了?
  很明顯的,現在,詩的讀者比較少了,詩的發表園地也沒以前豐富,看起來我們這一代和下一代詩人的熱情也不如前行代那麼熱烈。在這情況下,很多人認為後現代的詩必須向敘述靠攏,要涵泳強大的敘述成份才能和小說及其它較平易近人、較民主衝道的文體競爭。我個人是不太接受這個看法。所謂詩向敘述靠攏,或許是要嘗試寫每一首都能獨立的組詩,這個存活率也許比較高,如果現在還寫長篇巨製的史詩,想要以此跟小說這樣的文體競爭,有點不太實際。我覺得重要的是要能掌握住現代詩、或者詩這個表達模式的本質,在未來找到它與其它媒體配合的空間。
  我們從影像媒體來看MTV和電影之間的關係,就有點像討和小說敘述之間的關係。如果同樣用影像表達,MTV可以有相當程度的詩的張力、詩的表達優勢與特色。由此可見,詩的表達模式並不是會消亡的,它是任何時代都需要的。當你對太過生活化、太接近現實的東西感到厭倦時,你會想到詩。


  一場未完成的革命

譚石:
  這兩年每年的詩人節我都寫了有關詩前途的文章,我認為現代主義在台灣是一場還沒完成的革命。我之會有這樣的思考,是在處理詩到底要怎麼走的問題,當然也是在處理我自己的詩怎麼會寫成這樣子的問題。
  一九七八年我進大學的時候,鄉土文學論戰已成定局。到我大三、大四時,幾乎沒有人敢批評鄉土文學了;相對而言,寫實主義的陣容也沒有繼續把寫實主義的問題想得更清楚。總之,是到了不可動搖、不可批評、不可以去思考它是不是有問題的境地。我是在這樣的時代氣氛中啟蒙開始寫詩。
  那時候寫詩的朋友有比我高一屆的莊裕安和低一屆的陳克華。我們這一代差不多都是跟著我們所熟悉的前輩詩人來寫詩。《龍族》、《陽光小集》到後來的《春風》詩刊,都是當時的寫實主義詩刊。如果說理論上寫實主義取代了現代主義,那在寫實主義方面的創作為什麼沒辦法突破?對我而言,甚至寫作變成相當不快樂的狀態。我得時報文學獎的時候,羅智成給的評語是:這是很典型的檢討現代主義的詩,很像艾略特的風格,但沒有突破。現在看來,那時我已經在處理我遭遇到的時任困境的問題了。當然,我也尋索過西方現代主義到底是在處理怎樣的問題。我是從context來看作品,而不是直接分析text,因為我認為社會結構是一個最終的決定因素。文學創作,除非有意作策略性的脫離,否則很難能完全地獨立或脫離。從這個角度來回看台灣現代主義初期之能有那樣的成就,後來為什麼後勁不足,我覺得是可以由此找到原委的。
  林亨泰先生在演講中提到,台灣因受日本文壇的帶動,現代主義起步得早。可是到底它著根多少?《風車》詩社的超現實主義是怎樣的超現實?放在世界性超現實運動的範疇下,它是到了怎樣的程度?戴望舒在翻譯超現實主義的詩時,他是否真了解它的發生,它的時代背景,它想要處理的問題?如果如廖咸浩所說,也許所有的引進都不免有誤讀,對於台灣現代主義我們也可以有這樣的誤讀:一開始它有它的作用,可是到了某個階段它開始後繼無力,乃至於鄉土文學論戰時現代主義被修理得很慘。雖然鄉土文學論戰寫實主義的理論其實也很薄弱,但是它剛好扣合當寺時的社會結構。
  台灣在反共抗俄政令宣導時期,是一個相當以國家資本為取向的社會,政治上處於軍事的、戒嚴的狀態。對這時期出現現代主義,我認為是前衛的。廖咸浩提醒我這樣只是看到它革命性的部分,可能忽略了它為藝術而藝術的商分。不過,我理想中的現代主義應該是扮演時代的雜音,在社會的主流情勢中,它看到了一些問題,它思考並且用文字去碰撞。五○年代台灣現代主義能一湧而推向高峰,是有其社會加構為背景的。
  到鄉土文學論戰時,台灣由農業而工業,出口取代進口,民間由克難精神進入到消費社會。生活改善之後開始關照民族自尊問題,民族主義的聲音響起來。近代史上我們看得很清楚,當一個國家在追求民族主義、民族精竟的時候,寫實主義永遠是最有利的。相對的,這時候具有革命精神的現代主義就不會有好下場。
  不週,我對現代主義仍有相當樂觀的期待。以現在的情況來講,縱有統、獨分歧,但在民族認同的基礎上是已經幾近達到一種一致性了;包括我們在面對的資訊社會,後資本主義、後工業社會,在這樣的社會中,人越來越一致。對於實際上是個人實踐的創作工作而言,這種一致性反而構成障礙。所以,其實現代主義還是一個很好、很有利的策略。在這點上我贊同林亨泰說的:後現代主義不過是現代主義的繼續延伸。台灣現在整個社會結構如楊澤講的,是一個遲緩的、現代性一直沒有完成的狀態,還有很多值得討論的議題。譬如,對第三世界來講,橫的移植可能是一個很好的策略;但Frantz Fanon在討論非洲文化時提出一個觀點:你的肉體有著天生的詛咒,不管你怎樣學習西方文化,你不會變成西方人。所以,台灣再怎麼現代化,也不可能變成西方文化。
  林泠在前天的討論會中間:你們這一代的詩人,是不是真的沒有我們那一代所面臨的問題和困境?因為亞弦有一篇文章評鴻鴻的詩,說鴻鴻是幸福一代的詩人,沒有問題,沒有煩惱。事實上,是有不一樣的問題,不一樣的煩惱。譬如,鴻鴻說夏宇的詩越來越悲傷了。就悲傷這一點來說,說實在所有寫悲傷的悲傷文字──那種速度和情緒都是慢慢的──大概都被寫光了,更何況整個社會的節奏是那麼快速。所以,夏宇用一種吊兒啷噹的、快樂的、無所謂的方式寫悲傷,那種悲傷反而更強烈。她把以前對悲傷的定義給顛覆了。
  又如,我們看陳克華早期的詩是在自我才華發抒的層面;可是他最近的《欠砍頭詩》顯現出內心不斷在檢討「我」是怎樣一個人,「我」是什麼東西。他一再追尋這個,漸漸就觸及到時代的問題了。近代以來台灣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平靜,平靜到讓人思考人的存在,人是什麼,什麼叫做人;乃至於道德是什麼,什麼叫做道德,人的行為規範一定是要這樣嗎?陳克華在後來的作品中不斷用身體用語言去碰撞這些既定的界定,不斷地想要逾越,想要突破。
  任何時代都有那時代環境所必須處理和突破的問題。所以,我覺得現代主義還是相當好的策略;也唯有這樣才能撞擊出很好的作品。因此,現代主義在台灣還是未完成的革命。


楊澤:接下來我們進行討論,台上台下可以交互對話。

  歷久彌新的策略

林亨泰:
  我自己是把現代派運動分做二期:前期是紀弦成立現代派,《藍星》覃子豪與之論爭;後期是一九五九年三月以《創世紀》為主的繼承推動現代派運動。四個月後,也就是一九五九年六月發生與蘇雪林的第一場論戰;第二場論戰則是十個月之後。記得那時我跟白萩開玩笑說:紀弦的旗子給覃子豪拿去喊了。《現代詩》跟《藍星》之間的論爭不了了之,不但如此,覃子豪本來是攻擊現代派,到論戰時忽然起來替紀弦答辯應戰,這個奇怪的現象一直是我久存的疑問。現在我們不能因此而解釋說他也是不反對現代派的;在那時他的確是反對,他們爭得非常厲害。覃子豪從反對到反過來擁護現代派,這一點也像《創世紀》從原先主張新民族詩型,忽然一個逆轉而比現代派更現代派。另外,我記得紀弦在一九六四年《現代派》四十五期(最後一期)中,仍堅持橫的移植的主張,他文章裡寫得很清楚。這些歷史都沒有交代,如果不把時點、過程交代清楚,現在,時隔甚久,很容易混淆。

楚戈:
  我提出一個史料,繪畫界「東方」、「五月」之間也有這個現象。「五月」開始是反對「東方」所主張的橫的移植,這在劉國松等一批師大同學舉辦第一屆「五月」畫展時,坦承他們是反「東方」的。後來「東方」開畫展,「五月」看了覺得他們能這樣畫我們也可以;到現代藝術筆戰時,大部分是「五月」在應戰。「五月」由反現代主義轉而為現代主義說話了。一如《藍星》起初反對 現代主義,余光中曾翻譯發表一篇〈現代主義之沉寂〉;而《創世紀》的新民族詩型是主張縱的繼承,洛夫曾以觀察員身份參加現代派成立大會。然而,當外界攻擊現代主義時,瞬間都光一一致擁護現代主義了。這是台灣現代藝術、現代文學發展的一個現象,值得大家思考。

瘂弦:
  當初《創世紀》主張新民族詩型的時候,都是一群二十出頭年紀的成員,整個美學的基礎還不夠,出版到第三期時就沒有這個聲音了,可以說是還沒有準備周詳,理論基礎還很粗糙。但是,他們提出新民族詩型並不是為了反對北部的《現代詩》、現代派。因為,《創世紀》的成立是當時軍中一些寫詩的朋友都在南部而辦的詩刊,力量還很膽弱,不足以反對現代派的。

奚密:
  我想所謂的現代主義,它不是屬於某個特定文化傳統下的所有物,而是一種國際性現象。實際上最早在西方發展的現代主義是包含了本土性特色,就以英美幾個現代主義的詩人來說,他們的作品當中就有非常顯著的本土性特色。所以我認為這個對立根本上是個假象,我們不需要為這點太過擔心。至於說中西方的對立,同樣是個假象;在我們面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,這個問題,已經是一個假問題了。我贊成譯石說的,現代主義實際上可謂是一種歷久彌新的策略,是語言的策略,是詩學的策略,這已經超出了獨特的所謂本土或個別文化的語境,而是一種永恆性的詩的策略。作為詩人的朋友,我對他們永遠有著崇高的尊敬,因為他們是語言的創新者,他們每寫一首好詩,都使得我們這些訃者必須重新對語言作評價和認識。所以,詩人的責任很重,詩人的成就是令人敬佩的。就這一點來說,我對詩非常的樂。而廣義的現代主義也就是這種精神:不斷地創新語言。不管你用任何策略,不管你個人的氣質和思想是什麼,你都可以運用現代主義這個策略。所謂的後現代主義,我個人以為實際上還是現代主義的延續,它的斷裂是在形式和語言表現上的一種實驗而已。
  作為詩的讀者,我對台灣詩壇有著樂觀的看法。在大陸,所謂的前衛詩或先鋒詩的詩刊,最多只能發行到兩百多本,大陸目前最大規模的《現代漢詩》,是一本全國性的民辦前衛詩刊,每期最多發行到兩百五十本;台灣的《現代詩》據說現在每期約可發行八百到一千本,詩的讀者比大陸多得多,是可引以為傲的。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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