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  ※ 「妳知道嗎？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代表地上的一個人，所以要看一個人是不是還活著，就看代表他的那顆星是不是還在夜空裡閃耀著。」 「誰說的？」 「我說的。」 「你一定是胡說的。」 「我是有根據的，古代的人觀天象，就可以知道一國的興衰，也可以知道一個人的生死，歷史上有過這樣的記載。」 「那你知道哪顆星星代表你嗎？」 「妳看，在東方那顆最亮的星星就是妳，永遠跟隨在它旁邊、閃爍著微弱光芒的那一顆，就是我。」 ※ 那個晚上，你在星空下對我說的那些話，我永遠記得，可是你卻忘了，你忘了說過要永遠守候在我的身邊，就像那顆星星一樣。 代表你的那顆星，依然在天邊閃爍著，依然跟隨在東方那顆最亮的星星的身邊，你呢？你在哪裡？ 你不是說一顆星星的隕落，代表一個人的死亡嗎？為什麼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，那顆代表你的星星卻還掛在天邊呢？也許你並沒有消失，你只是去一個遙遠的地方旅行，只是暫時的離開我，終有一天你會回來的，是不是？ 為什麼儘管我是那麼的想念你，你卻像寒冷的星光一樣無動於衷？我在地上不斷地找尋在天上的你，你在天上可曾看見在地上傷心的我？ 今夜星光依舊，身邊少了你的感覺，有點淒涼！ 「又在想他了？」我的室友兼死黨阿芳悄悄地出現，打斷我想念你的思緒。 「不要否認，看妳呆坐在窗前，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空，就知道妳是在想念那個依然活在妳心中的人。」 你說阿芳是不是很無聊，我根本就沒有否認我是想你的呀！「想念一個人，不是罪過吧？」 「當然不是，可是妳花太多的時間想念一個已經死去的人，這樣就是對不起妳自己，對不起關心妳的人。」阿芳說話的樣子，讓人覺得有點心虛，為什麼她可以一語道破我心裡所想的？莫非我真的太想你了，連旁人都看得出來。 我低頭不語，因為我把自己關在過去的記憶裡，那段過去只有我和你，別人是進不去的。阿芳不會理解的。 「小芃，難道妳沒聽過：『逝者已矣，來者可追』嗎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，人生只能往前，不能倒退的，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？」 阿芳說的我都懂，可是我做不到。你做得到嗎？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？ 我還是不說話，任由阿芳一個人說去。其實我並不在乎她說些什麼，那些話我都懂得，但是沒有人瞭解我們之間的感情，即使隔得再久、再遠，我都不會忘記你，你也不會忘記我，對嗎？ 我不怪阿芳囉嗦，我知道她是關心我，才會說個沒完沒了，我就當做什麼都沒聽見，心裡依然想著你。 「喂！」阿芳大吼一聲。「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？」 「什麼？」我被阿芳的聲音嚇了一跳。 「嗬！我說了老半天，妳一句也沒聽進去，妳的靈魂跟著陸志翔也死了嗎？」 阿芳提到你的名字，我的心像被撕裂似地痛得難以忍受，我狠狠地瞪了一眼阿芳，她意會到自己說到我的痛處了，連忙向我陪笑臉，「嘿嘿嘿，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啦，妳知道我沒那個意思，我只是希望妳活得快樂一點，不要整天垂頭喪氣的，這樣會悶出病來的。」 「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活著嗎？」 「妳人是活著沒有錯，可是妳的心卻……哎呀，其實妳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，我不說了，免得又惹妳傷心。」 「都說了老半天了，還有什麼妳沒說的？」我白了一眼阿芳，但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。 「我說了那麼久，妳聽到什麼？」 「還不是那些老套，不聽也罷。」 「妳看吧！我就知道妳心不在焉，連最重要的事情都沒聽進去，真是白費我一番唇舌。」阿芳乾脆躺在床上，兩手墊在腦後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。 我一點也不關心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大事，再大的事情也不會比你離我而去這件事更讓我震懾，更讓我難以承受。但看在阿芳對我的這份友情的份上，我淡淡地問：「什麼事啊？」 「沒事。」阿芳的眼睛望著天花板，假裝沒事。 我了解阿芳是個心裡有話憋不住的人，不需要人問，她自然就會說出來，於是我故意說：「沒事就好。」反正我也不想知道。 阿芳坐了起來，心不甘情不願地說：「算我輸給妳了好不好，真是的，沒看過這麼冷漠的人。」她搖搖頭，繼續說道：「妳以前不是常說想到國外留學嗎？現在妳的機會來了。」 「什麼機會？」我好奇地問。 「怎麼？聽到留學妳就有興趣了？」 這個死阿芳，還故意賣關子，我才不吃她這一套呢！我才高二，離留學還有一大段距離。 「不說就算了。」我翻開課本，靜下心來溫習今天的功課。 「真拿妳沒辦法，好啦，告訴妳啦，下學期學校要派交換學生到國外去，明天開始報名。」 「去哪個國家？」我有點心動，轉頭問阿芳。 「歐洲、美洲、亞洲都有，看妳想去哪裡。」 「只要報名就可以嗎？」 「當然不是，必須經過學校甄選，妳是絕對沒問題的，我就不行了。」 「妳又知道了！妳是甄選委員啊？」我回過頭，繼續看我的書，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。 阿芳突然把我的課本闔上，「怎麼樣嘛？要不要去報名？」 「妳呢？」 「別開玩笑了，憑我那爛成績，報了也是白費功夫。」 我從阿芳的臉上看到幾許落寞，為了展現朋友之間的義氣，我說：「妳不去報名，那我也不去。」 「幹嘛呀！別那麼一副兩肋揷刀的樣子好不好，我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，自己有幾兩重，心裡明白的很。」 「試試看嘛！」 「不必勸我了，只要妳回來的時候向我做心得報告就行了。我洗澡去了，明天陪妳去教務處報名。」 寢室裡剩下我一個人，靜悄悄的，正好可以和你說話。 「你聽到阿芳說的話了嗎？你覺得怎麼樣？我要不要去報名？」我問天上那顆代表你的星星，可是我沒有聽到星星說話。 「我怕到了國外，東西南北搞不清楚，我就找不到你了，而你又不知道我在哪裡，那怎麼辦？」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。為什麼你總是不說話？以前不管我問你什麼，你都會回答我，現在卻一句話也不說，我好想聽聽你的聲音，你知道嗎？ 你離開我已經一年多了，難道你都不想回來看看我嗎？抑或是你每天都在天上默默地看著我？有時候覺得你離我好遠，好遠，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；有時候又覺得你就在我的身邊，好像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，你都知道。這樣的感覺讓我覺得很不安，似乎隨時都可能失去你，阿芳說你已經死了，可是在我的心裡，你依然還活著，我不想失去你。 我不斷地說服自己，死亡的只是你的軀體，而你的靈魂將永遠和我在一起。這一點，你應該同意我的看法吧？ 我對著天邊的星星喃喃自語，孤寒的星星絲毫不理會我，靜靜地放射出冷冷的光芒。那不是熱情的你，你不會對我這麼冷漠的，也不會忍心地就這樣不理我。 一陣寒風吹來，我不禁打了個哆嗦，卻還是不願意把窗戶關起來，一如之前的每個夜晚，期盼你乘著星星的光芒到我的夢裡來！ ※ 寒假過後，我如願地來到英國，展開四個月的交換學生的生活。其實當學校通知我入選的時候，我並不覺得興奮，反而是一種賭氣的心理驅使我來，因為我想讓你暫時找不到我，氣氣你，你就不會再對我不理不睬。也或許是我想在另一個地方找尋你，說不定可以再見到到你。 住宿家庭的主人威爾斯夫婦對我很好，第一天上課的時候，他們陪著我走路到學校，並且詳細地告訴我到哪個轉角該轉彎、要穿過幾條街才能到學校，還一一指出郵局、便利商店，甚至連任何人都認得出來的公園，他們也不厭其煩地告訴我。大概是因為他們的孩子都長大了，搬出去住了，兩位老人在家無聊，把我當成自己的小孩一般在照顧。 「小芃，不要忘了，放學的時候，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，就打電話回家，我們會出來接妳。」到了校門口之後，威爾斯先生如此這般地交代我，好像我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孩。 「我知道。謝謝你們。」不知怎麼的，他們令我想起了在台灣的爸媽。 我真沒用，才剛來，就想家了！不應該是這樣的，我已經住校住了一年半，早就習慣了離家的感覺，怎麼來到這裡卻想家了呢？ 一進入學校，我傻眼了，偌大的校園令我不知該往何處去，只見疏疏落落的學生穿梭在草坪和建築物之間，我這個黑頭髮、黃皮膚的稀有動物杵在那裡，一動也不動的。 「哈囉，妳是台灣來的那個交換學生嗎？」一個比我高出一個頭的男生突然出現我的面前。 我像見到親人般地喜出望外，連忙說：「是的，我叫小芃黃。」 「我是亨利，亨利查爾斯，歡迎妳，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。」 我一聽亨利說我們是同學，如獲救般地說：「那太好了，請問我們的教室在哪裡？」 亨利露出燦爛的笑容，「跟我來。」 我跟在亨利的身邊，不禁好奇地問：「你怎麼知道我是台灣來的？」 「妳要來的消息早就傳聞了，我看妳一個人站在哪裡，就知道妳就是那個傳聞中的交換學生。若不是我的成績不夠好，不然我也想和妳一樣，到別的國家嘗試不同的學生生活。」亨利望了我一眼。 我從他藍色的眼神中，看到一抹迷離的光輝，淡淡的光芒，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，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。 原本以為英國人都很嚴肅拘謹，但從威爾斯夫婦和亨利的身上，我卻看到了友善及親切，看來人與人之間必需接觸之後才能互相瞭解，光憑臆測和想像容易扭曲事實。有這樣的體認之後，我開始有了結交朋友的勇氣，於是我不再害怕和老外交談。 「在這座校園裡有多少像我這樣的學生？」我問亨利。 亨利好像不太瞭解我的意思，並沒有立刻回答我。我怕自己的英語不夠好，趕緊補充一句說：「我的意思是說有多少從外國來的交換學生？」 「噢！妳說這個呀，到目前為止，妳是第一位，也是唯一的一個。」 「不會吧！」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會是第一個踏進這座美麗校園的交換學生。 「我們學校從一五三六年創立到現在，是一所歷史悠久的高中，我相信妳也知道英國人是很保守的，我們學校為了保持優良的傳統，一直沒有接受外來的學生，不知道為什麼，從今年開始打破傳統，實施交換學生的計畫，所以妳是第一位。」亨利用食指指了我一下。 我忽然有一種被託付重任的使命感，卻又不免覺得惶恐，萬一我表現得不好，豈不令人失望又丟臉！真後悔當初在申請表上填了英國兩個字。 「那我真是幸運啊！」我悻悻然地說。 「妳的確很幸運。」亨利並不理解我話中反諷的意味，臉上掛著微笑。 我的心情一下子陷入谷底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 「小芃，妳怎麼好像不太高興？」亨利大概看到我神色不對吧，才會這樣問。 「我有點後悔來這裡耶！」我乾脆有話直說。 「為什麼？」 「聽你這麼一說，我覺得自己的責任重大，怕留給英國人不好的印象，怕丟台灣人的臉。」 「沒有這麼嚴重啦，妳想太多了，只要做好妳自己的事就行了。到了，這棟建築物就是高中二年級的教室。」 我的眼前是一棟頗有歷史的兩層樓建築，入口處的石板階梯有許多凹陷的痕跡，想是年深日久，被學生的鞋底磨出來的。我站在階梯上，回頭望望，原來我們已經走了好長一段路。 「走吧，我帶妳去教室。」 我跟在亨利的後面，忐忑不安地走進一間教室，剛跨進教室的門，就聽到震耳欲聾的聲音：「歡迎小芃黃到貝德福德學校」，我呆呆地站在那裡，說不出是驚嚇還是高興，只覺得感動得想哭。那樣的場面，比我在國中畢業典禮上致答辭更讓我覺得光榮！ 「黃小姐，請進，我是布萊特老師，歡迎妳來到貝德福德學校。」一位金髮美女走過來向我握手。 我靦腆地伸出手來，輕輕地說了聲：「謝謝。」 布萊特小姐叫我在一個空位坐下，全班二、三十雙眼睛都往我這裡看，看得我滿臉通紅，真想找個洞鑽進去。 「各位同學，我想大家早就聽說了，今天有一位遠從台灣來的新同學，現在她就坐在這間教室裡……」我已經聽不清楚布萊特小姐說些什麼了，彷彿我是一場盛會的主角，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，只記得後來是每位同學自我介紹，然後就輪到我向大家自我介紹。 我彆彆扭扭的上台，口齒不清地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，好不容易介紹完了，我在英國貝德福德的第一堂課也結束了。 下課的時候我才知道，其實亨利是這個班的班長，早上在校門口的偶遇是早就安排好的，同學們和老師都對我很友善，因為我是這個學校數百年以來的第一個外國學生。 《1》未完待續 |
| 您現在的位置是「小說世界」第 12頁目錄的第 4篇 |
| 下一篇 上一篇 回首頁 回小說目錄 |
小說世界120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