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spgift118.gif (25529 個位元組) 小說世界0904
人不能回到過去，必得繼續他的程途，回頭是無用的，除非為了看看我們經過的地方，看看我們住過的屋頂上的遠煙裊繞，在往事的霧氛中裊裊散去.........。但和昔日的心情隔離最遠的，莫如幾個月的熱情，大路上拐了一個彎，景色全非，我們好似和以往的陳跡永訣了............。


● 長篇小說連載
  
sspgift157.gif (37057 個位元組) 蛹化飛舞〈2〉 鍾將將

    兩年前，蝶飛的爸爸白致遠來澳洲旅遊，廣袤的大陸、無邊的土地 ，使他興起了移民的念頭，從此他即開始籌劃諸般事宜，由籌措資金、變賣祖產，到文件申請、購地、整建，到畜養生畜，一個人從台灣到澳洲來回好幾趟，如今終於塵埃落定，一家人都搬來了，這是他選擇的地方，是他為家人營造的新天地，他要和妻子女兒在這裡度過往後的歲歲年年。
    「爸，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嗎？」蝶飛環視自己的房間，比台北的房間足足大了一倍，從窗戶望出去，可以看到羊群在草地上悠哉遊哉地大啖鮮嫩的青草。
    「是啊，喜歡嗎？」
    「滿喜歡的，可是在這裡沒有朋友，連鄰居都沒有。」蝶飛已經開始想念在台北的同學了。
    「過幾天妳們就要開始上學了，自然會交到新朋友。」
    「我們要和外國人一起上學嗎？老師說的話聽不懂怎麼辦？」蝶飛擔心語言的隔閡會讓她跟不上學習的進度。
    「我不是花錢讓妳們去補習英文嗎？不要害怕，凡事習慣就好。」
    「我不害怕，我會說英文，My name is butterfly-dance, Oh no, My name is Daisy……」蝶舞的童言童語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。
    聖誕節假期過後，蝶飛和蝶舞進入當地的學校就讀，那是一段著實辛苦的歲月，花了好長一段時間，才逐漸適應不同文、不同種的生活環境。
    有一天，蝶舞正要打開書包拿出課本準備上課，卻被一隻蜥蜴嚇得驚叫起來，老師也被她的驚叫聲嚇了一跳，「黛西，妳怎麼了？」
    「蜥蝪，一隻蜥蝪從我的書包裡跑出來。」蝶舞驚魂未定，紅著眼眶。
    「膽小鬼。」坐在蝶舞後面的艾柏特發出不屑的聲音，蝶舞強忍住淚水，告訴自己不要哭。
    「只是一隻蜥蝪而已，牠不會傷害妳的。好了，大家把課本拿出來，我們開始上課。」蝶舞原本希望美麗的威爾斯老師說幾句安慰她的話，沒想到卻是冷淡的一語帶過，她覺得好失望，好丟臉！
    「膽小鬼，滾回妳的家鄉去，妳不屬於這裡。」艾柏特的聲音雖小，蝶舞卻聽得清楚。
    一股被欺負的委屈在蝶舞的心頭湧現，個性外向活潑的她，第一次覺得被人群排斥，是她長得醜嗎？還是她做錯了什麼？這裡就是她的家，為什麼艾柏特說她不屬於這裡？如果她不屬於這裡，那她又該屬於哪裡呢？
    蝶舞的心情低落，無法尃心上課，一整天都不敢去碰那個被蜥蝪爬過的書包，好不容易捱到放學，飛也似地離開那間討人厭的教室，回到家裡，把書包狠狠地扔在地上，撲進正在廚房準備晚餐的媽媽懷裡，她並沒有哭，只是激動地對滿臉錯愕的媽媽說：「媽，我們為什麼要搬來這裡？」
    「怎麼了？妳不是很喜歡這裡嗎？」媽媽溫柔的聲音，稍稍平復蝶舞激動的情緒，漸漸鬆開緊抱著母親的手。
    「艾柏特說我不屬於這裡，教我滾回自己的家鄉。」
    「妳當然屬於這裡，這裡是我們的家呀。別理會艾柏特說的話，那是白澳政策遺留下來的種族優越感。」
    「什麼是白澳政策？」
    「白澳政策就是……就是以前澳洲的白種人，為了不讓其他膚色的人種移民進來而制訂的一種政策。」蝶舞的媽媽洪逸雲盡量把話說得淺顯易懂，這是身為母親和小孩溝通最基本的認知。
    蝶舞似懂非懂，但心裡的疑問還是沒有得到答案：「媽，妳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我們要搬來這裡？」
    「不是早就告訴過妳們，移民來澳洲是為了讓妳們有一個更好的成長環境，過更好的生活嗎？」洪逸雲避免談及為了遠離政治亂象或是社會環境低劣而出走，那是成人世界的問題，不應該在小孩子的純潔心版上刻下痕跡。
    「可是我並沒有過得更好啊！至少在台北的時候沒有同學欺負我。」蝶舞嘟起了嘴，委屈的眼神彷彿在向母親求助。
    「下次如果有人欺負妳，妳就告訴老師，老師會幫妳的。蝶舞，爸媽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搬到這裡來，為的就是希望讓妳們生活得更快樂，妳要相信爸媽的決定是對的，遇到挫折的時候，要勇敢，要堅強，知道嗎？」
    蝶舞溫順的點點頭，活潑好動的她，雖然不如姊姊蝶飛的沉穩內斂，卻有一顆敏感的心。她知道台北的那段日子已經過去了，明天她還是得去上學，還是得和艾柏特碰面！
    被排斥的感覺一直在蝶舞的心中縈繞著，不知不覺地築起一道心防，以為所有的人都排斥她，她高傲地封閉自己，我行我素，只有在家人面前，在她們家的牧場上，才把心防卸下，顯得自在一點。
   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，綠色的草原忽然變枯黃了，落葉在風中飄零凋殘，冬天的腳步近了，近得可以吸嗅出雪的味道。
    這是一個星期天的午后，蝶舞在自己的房間寫作業，不時地望向窗外，期待片片落葉奇蹟似地變成飄舞的雪花。十三歲的少女，心中有夢，夢想成為白雪公主，夢想有個白馬王子騎著駿馬來撫慰她寂寞的心靈。
    「蝶舞，快下來，有朋友來找妳。」洪逸雲在樓下喊著。
    蝶舞正在想著白馬王子，聽到媽媽說有朋友找她，心裡納悶著，她在這裡沒有什麼朋友呀，莫不是真有白馬王子吧！
    懷著狐疑的心情，但又有點莫名的喜悅下樓，只見艾柏特和他的媽媽站在客廳裡。
    「黛西，艾柏特的作業本遺失了，想要跟妳借作業本回去抄，可以嗎？」艾柏特的媽媽滿臉笑容，令人不好意思拒絕。
    「好，我上去拿。」蝶舞轉身上樓，心裡卻老大不高興，暗自嘀咕著：在學校欺負我，現在卻跑來跟我借作業，那麼壞，作業本掉了活該！
    蝶舞很有禮貌地把作業本遞給艾柏特的媽媽，卻正眼也不瞧艾柏特一下。
    「謝謝妳，黛西，有時間到我們家來玩嘛，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，一定要來哦！」艾柏特的媽媽摸摸蝶舞的頭，接著對洪逸雲說：「白太太，不好意思打擾妳，下次我們家烤肉的時候，請你們全家務必賞光，艾柏特急著回家抄作業，我就不多聊了，謝謝妳。」
    「不要客氣，有空常來玩，艾柏特，再見。」
    「謝謝白太太，白太太再見。」這是艾柏特唯一說的一句話。
     送走艾柏特和他媽媽，蝶舞終於開口罵了一聲：「討厭鬼！」
    「蝶舞，不可以這樣。」
    「媽，艾柏特在學校欺負我，他怎麼可以來向我借作業？」
    「妳可以不借他呀！」
    「可是，可是……」
    「可是什麼？不好意思對不對？我想艾柏特也一定覺得很不好意思。蝶舞，人都有犯錯的時候，不要因為別人犯了一次錯誤，就把他當成十惡不赦的罪人，或許有一天妳也會做錯事，也需要別人的原諒，懂嗎？」
    「嗯，我懂。」蝶舞聽了媽媽的話，稍微釋懷點。
    「我覺得艾柏特還不錯?，滿有禮貌的。」
    「才不呢，他在學校可頑皮呢，最愛捉弄女生了。」
    「哦！這麼說他並不是對妳特別壞嘛！下次他們家烤肉的時候，我們去他們家玩，怎麼樣？」
    蝶舞不置可否地聳聳肩，逕自回房去繼續她未完成的功課。
    第二天一早，蝶舞在校門口碰到艾柏特，其實是艾柏特有心在校門口等她。
    「黛西，作業本還妳，謝謝妳。」
    「不客氣。」蝶舞接過作業本就要往教室走去。
    「黛西，我要向妳道歉。」艾柏特趕上蝶舞的腳步。
    「道什麼歉？」
    「我不該拿蜥蝪嚇妳。」
    「算了，那麼久的事，我已經忘了。」
    「黛西，我……我……」
    蝶舞停下腳步，看著艾柏特吞吞吐吐的樣子，「艾柏特，你怎麼了？」
    「我……我本來以為妳會不肯借我作業本的。」
    「那你為什麼不去向別人借，幹嘛找我借？」
    「因為妳成績好，作業一定也寫得很好。」
    「你不是說我是膽小鬼嗎？」
    「黛西，妳是不是不肯原諒我？我再也不會拿蜥蝪嚇妳了。」
    「我已經不怕蜥蝪了，在澳洲到處都可以看到蜥蝪，你再也嚇不到我了。」
    「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做朋友？我發覺妳不太願意交朋友。」
    自從那次「蜥蝪事件」之後，蝶舞就時時武裝自己，下課時間也不和同學玩在一起，她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功課上。
    「艾柏特，我媽說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，其實我並不在乎你拿蜥蝪嚇我，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叫我滾回家鄉去？為什麼說我不屬於這裡？我們家已經搬到這裡來了，這裡就是我的家呀！」事隔半年，蝶舞仍然記得當時艾柏特所說的每一個字。
    「對不起，我不該說那些話的，都是我爸教我的。那天下課之後，威爾斯老師把我留下來，糾正我錯誤的觀念，我早就想要向妳道歉，可是妳都不理我。」艾柏特好不容易把想說的話說完，終於鬆了一口氣。
    「好吧，我接受你這個朋友。」蝶舞剛說完，上課鈴聲突然響起，她拔腿就往教室跑，顧不得艾柏特還留在原地愣愣地傻笑著。
    從此以後，蝶舞和艾柏特成了很好的玩伴，她不再覺得寂寞，也恢復了活潑開朗的個性，又像蝴蝶般地舞動著充滿活力的翅膀，快樂自在地跳躍著生命的旋律。【待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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