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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長篇小說連載  半凋的向日葵〈1〉鍾將將楔子 「不倫之戀」是離經叛道的罪愆，但刻鏤心版、不離不棄的愛 如果愛情單純的只是兩個男女之間的事，就像純蜂蜜般的黏膩，只有甜味卻毫無況味可言，時間久了就覺得乏味了！ 當愛神來敲你心房的門的時候，只要你一開門，祂就悄悄地溜進你的心田，撒下愛的種籽，逐漸地生根發芽！ 若要探討愛情的對錯，不如追究愛神敲錯了門，把種籽撒錯了田地，開錯了花，結錯了果！ 所以，愛情是沒有對與錯的，只有幸與不幸！ （一） 梵谷那幅著名的向日葵在汝汝的眼前忽隱忽現，想要認真的看清楚當初她在臨摹時用的是銘黃色還是土黃色，她不停地搓揉著眼睛，還是分辨不出來。 睜著充滿水氣、模糊不清的雙眼，汝汝頹坐在沙發上，窗外的天色變暗了，家裡的日光燈也變暗了，一切都變得黯淡冷漠，就連她最喜歡的那幅向日葵也變得陌生又黯然失色！ 汝汝到兩家台灣最有名的教學醫院看診過，眼角膜病變的事實不會改變，上帝也不可能在她身上創造奇蹟，無緣無故地還她一雙明亮、清晰的眼睛，但祂為何無緣無故地奪走她清楚的視線？奪走她彩色的世界呢？ 一個人在繁華庸碌的都會裡認真的過活，一步一步地隨著自己的節奏，在人生的途徑上留下腳印，怎麼會有這樣的意外發生呢？是她踩空了某一個步伐？或是路途中原就充滿了丘壑起伏、崎嶇不平？ 深度近視，加上突來的眼角膜病變，還沒等到上帝的宣判，汝汝已經覺得她的世界完全改變了，曾幾何時，她擁有一個美麗的、色彩繽紛的夢幻世界，有一天她要做一個環遊世界的畫家，在沒有國度，沒有界限的空間裡，自由自在地揮灑色彩，彩繪出絢麗的生命，可是…… 「哎！算了吧，我的人生即將從彩色變成黑暗，還是別做夢了！」汝汝把自己從夢境中喚醒。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，汝汝拿起話筒喂了一聲，對方傳來同事大頭的聲音：「喂，大畫家，妳今天沒去上班，是不是眼睛又不舒服了？」 「還好啦，只是例行性的到醫院報到，追蹤檢查而已，捱日子罷了，等著變成瞎子的那一天。」汝汝已經習慣了角膜內皮細胞檢測、超音波掃描等繁複的手續。 「欸，妳別那麼消沉好不好？現在科技這麼發達，眼角膜移植只是個小手術，沒什麼好擔心的，就算萬一瞎了，可以不必看到不想看的東西，世界這麼醜陋，看不到不是更好？」大頭是汝汝最要好的同事，兩人常肆無忌憚地開玩笑。 「你說得倒輕鬆，瞎眼的不是你。」 「一定是妳看了不該看的東西，所以上帝要懲罰妳。」 汝汝知道這是一句玩笑話，但心頭一股悲傷湧現，不禁思量起自己所走過的人生路，到底做了些什麼俯仰有愧於心、傷害別人的事？ 「喂，喂，我是開玩笑的，妳可不要當真哦。喂，妳有沒有在聽哪！」大頭在電話的那一端喂了幾聲。 「我在聽呀！」 「說真的，不管眼睛的情況如何，老是這麼想不開也不是辦法，倒不如出去玩一玩，散散心，至少妳的眼睛現在還不到動手術的時候，不如敞開心胸，好好的享受一下人生，其他的就留給命運吧！」 「去那兒玩啊？」 「隨便呀，看妳想去那裡就去那裡，美國、歐洲、日本，甚至非洲，高興去那裡就去那裡，只要不去亞馬遜河流域當土著部落的酋長夫人就好了。」 「當酋長夫人也不錯呀，地位崇高。」 「妳願意整天光著身體在叢林裡跑來跑去？哈哈哈。」 「胡說，不跟你瞎扯了，我要去規劃我的亞馬遜河之旅了，拜。」汝汝掛上電話，認真的思考起大頭的建議。 自從她的視力變模糊以後，她就放棄了生命中最喜歡的繪畫，每天除了上班，就是歪坐在電視機前，瞪著模糊的雙眼，遙控器不停地搜尋著不知所云的節目，直到深夜才上床睡覺，當第二天的曙光把台北市洗浴得一片亮澄澄的時候，又開始後悔生命又減少了一天。這樣的生活，無異是自暴自棄地等待命運之神的安排，不如趁眼睛還看得到的時候，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！ 幾天以後，汝汝一個人揹著簡單的行囊，登上飛往巴黎的班機，當做是人生中一段短暫的出走，在即將面對黑暗前，擷取一些燦爛的五光十色，留待他日細細地品味追憶。 選擇巴黎，是為了圓夢，一個浪漫多情的夢。 （二） 塞納河左岸的風，拂來陣陣咖啡濃郁的芳香，汝汝總愛流連在左岸的悠閒與浪漫中，還好是請了留職停薪的假，沒有時間的壓力，可以恣意地享受巴黎的風情。 不曾來過巴黎的人，不免為巴黎抹上一層浪漫與多情的色彩，其實她也有真實的一面，她也是一個擁擠的、雜亂的都會城市，但比起喧囂繁忙的台北，她卻又像一位丰姿撩人的貴婦，禁不住地想要親近她。 「妳是東方人？」汝汝正獨自坐在露天咖啡座，啜飲著午後咖啡的慵懶氣息，一位渾身充滿東洋味的美女在她眼前出現，簡單的法語帶著濃濃的日本腔，一聽就知道是個日本人。 「我是台灣人，妳是日本人嗎？」汝汝學過半年的日語，於是她用簡單的日語回答。 「我叫秋子，日本京都人，嚮往巴黎的藝術氣息，所以到巴黎來學畫畫，妳呢？一個人喝咖啡不會寂寞嗎？」 「一個人喝咖啡是一種享受，我喜歡一個人喝咖啡，那是一種悠閒又孤獨的感覺。我只是一個過客，來巴黎度假。對了，我叫汝汝，台灣台北人，很高興認識妳。」汝汝聽到秋子是來學繪畫的，不由得生起羡慕之意。 「我也很高興認識妳，法國人都很冷漠，能遇到東方人真好！在巴黎待了快兩年，沒想到能聽到親切的日本話，真是太好了，妳住那裡？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？」秋子愉快地說個沒完，汝汝也樂得有個說話的伴，時而日語，時而法語或者英語，旁邊的人不時地投來異樣的眼光，搞不清楚她們在說些什麼。 天邊有幾抹彩霞，街燈不知何時已悄悄地亮起，秋子看了看腕錶，說： 「上班時間到了，我該走了，很高興認識妳，我們改天再約。」 秋子晚上在餐廳打工，兩人互留下聯絡電話，一場午後的邂逅，在暮色中留下餘韻，汝汝細細地玩味著。 閃爍的霓虹，映照在河面上，汝汝模糊的眼睛裡，彷彿看到秋子的美麗容顏，她的活潑爽朗，使汝汝不斷地反覆思量著自己的人生，為什麼生命的腳步這麼沉重？眼前的這些五光十色，是否會就此消失呢？一陣恐懼襲上心頭。 「妳的朋友走了？」汝汝嚇了一跳，聽到中文，以為自己回到了台北。 「我叫陳可風，也是台灣人，對不起嚇到妳了，我一直坐在後面，聽到妳們的談話，很冒昧地打擾妳。」可風看到汝汝驚惶的眼神，趕緊道歉。 「我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台灣人。」汝汝怯生生地說。 「人生何處不相逢，不是嗎？我也沒想到在法國出差，還能遇到鄉親，真巧。如果不嫌棄，我是不是有榮幸請妳吃晚飯？」今天真是奇遇，先有午後的邂逅，再來晚餐的約會，莫非這就是巴黎，隨時都有意想不到的浪漫。 相逢在巴黎，這個容易讓人沉醉的都市，當孤帆在大海中漂流時，第一眼看到的陸地，就是它最想要灣靠的地方，是不是就是這樣，汝汝輕易地愛上了可風？連續幾天的相處，男女之間最遠也是最近的距離，已經瓦解，幸福彷彿已經來臨。 可風是一家貿易公司的小老闆，他父親想要在法國開分公司，派遣他先來做市場考察，時間可長可短，而汝汝更是此間樂，不思蜀，甚至想和秋子一樣，留在巴黎讀書，重新拾起丟棄已久的畫筆，用色彩塗繪自己的人生，但想到眼睛的疾病，她又退卻了。 雖然她盡情地享受眼前的歡樂，前途茫茫的不安的感覺，不時地毫無來由地湧上心頭，即使她從地球的東半部逃到西半部，怎麼樣也逃不出自己人生該走的路，只是她不知道這條路會通往那裡！ 巴黎的夜，在燦爛閃爍的霓虹幕簾下，孤寂的靈魂，伸出熱烈渴望的手，在可風的胸膛遊移著，雙唇交會的剎那，溫暖濕潤的舌尖迫不及待地糾纏舔噬著，身心交會的精靈，進入汗濕的身體裡面，一陣潮流激盪伴隨著急促的呻吟，火山爆發的熔岩汩汩流出，兩個緊抱著的赤裸的軀體一起釋放出禁錮的靈魂。 「汝汝，我尋覓了好久，終於被我找到了，妳是我這輩子所追求的真愛，永遠都不要離開我。」 「可是你說你已經訂婚了，是個有婚約的人，我不能奪人所愛。」 「我會解除婚約的，我只是訂婚而已，並沒有結婚，訂婚在法律上並沒有任何約束。」 「可是你和你未婚妻的約定呢？你們不是約定終身相守才訂婚的嗎？你們的愛情呢？難道你們不是因為愛情而終身相許嗎？我不要當一個罪人，一個橫刀奪愛的罪人。」汝汝寧可把這段戀情深埋心底，也不要傷害別人。也由於自己的眼疾，從不期待會有走入婚姻殿堂的一天，愛情之於她，是一首令人回味的夜曲，撫慰她孤寂的心靈，而樂曲終有休止符，曲終了，人也散了，留下的只是甜蜜卻傷心的回憶罷了！ 「我是奉父母之命訂婚的，我的婚約是兩個家庭的結合而不是兩個人的契合，如果我早一點認識妳，訂婚的是我和妳而不是和王芝華。」可風在來法國之前奉父母之命和從小一起長大的王芝華訂婚，預備三個月之後完成終身大事。 「我們才剛認識不久，你怎麼可能輕易地為了我就取消婚約？你怎麼可以確定你是愛我的？」 對於未來，汝汝沒有任何期許，過一天是一天吧。與可風相識、相知，汝汝不知是喜還是憂？男歡女愛的惺惺相惜，使她迷惑，相處快一個月了，巴黎是他們的起點，也將會是終點嗎？浪漫的巴黎為她譜出一首不知該如何收場的戀曲，告別巴黎之後，這首戀曲是否還有第二樂章呢？ 「我百分之百的確定我是愛妳的，自從認識妳之後，我才知道什麼是愛情，才體會出生活的意義，是妳豐富了我的生命，是妳使我了解原來愛情可以這麼快樂。」 「我不相信沒有愛情卻能互許終身。」 可風想到自己商業式結合的婚約，不禁感慨：「或許這就是我的悲哀。可是，現在情況不同了，我有了妳，我有了愛情，我找到了生命的春天，我要和妳一輩子相守相伴。」 汝汝被可風的這番話所打動，依偎在可風的臂彎裡，感到未曾有過的滿足、幸福。 【作者附函】 寄件者: "鍾 瑞琴" <cathy185@hotmail.com> 收件者: mr102714520@yahoo.com.tw 主題: 敬請指教 日期: Sat, 18 Oct 2003 19:53:50 +0000 張大哥您好， 許久未曾聯絡，祈願身體健康，闔家平安。 最近整理兩年前所寫的第一部長篇小說，拉雜寫來，心中不時浮現張大哥的「孤獨的存在」，也許寄情文字的人真是孤獨的，是禁錮在回憶與感動的方寸之間，是希望分享和分擔的，於是我想請張大哥不吝指正文筆未臻成熟的這篇「半凋的向日葵」，分享一些 心情故事，以及做為日後執筆的方向。 喜見水西樓日益茁壯，讓讀者欣賞到許多擲地有聲的好文章，實乃人間福音！ 祝編安。 將將敬上 【編者覆函】 您好！在成堆的信件中，您的信在我的眼前一亮。 我尚在學習中，您請我指教，委實不敢當，還請您不吝多多切磋指教才是。 您說的沒錯，寄情文字的人真是孤獨的，雖然認識我的人都說我這人樂觀豪情，卻只有您洞察到我的「孤獨」，您我至今雖然素未謀面，但真正認識我的是您。 「半凋的向日葵」必是精彩可期，讀您的「楔子」就知道。我同意您「楔子」裡說的，愛情是沒有對與錯的，只有幸與不幸。許多人形容愛情有多甜蜜，但更高的境界該是您所說的「況味」。我似已聞到這篇小說的「況味」了，所以還沒細讀完，就迫不及待把它刊出，好讓大家一起分享。 水西樓需要您寫下更多發聲發光的文章，來醫治這人世的貧窮！ 張明仁 敬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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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說世界070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