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spgift118.gif (25529 個位元組) 小說世界0502
人不能回到過去,必得繼續他的程途,回頭是無用的,除非為了看看我們經過的地方,看看我們住過的屋頂上的遠煙裊繞,在往事的霧氛中裊裊散去.........。但和昔日的心情隔離最遠的,莫如幾個月的熱情,大路上拐了一個彎,景色全非,我們好似和以往的陳跡永訣了............。

 ● 長篇連載:〈2〉 
 
夕陽殘照〈背叛〉 鍾將將   
    ※    
    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開水,公式化的上學放學,林建煌倒成了李琴放學時的護花使者。
    「明天是星期六,上完課我們去淡水好不好?」建煌雖然知道李琴深愛著別人,卻還是默默地關心著李琴,抱著精誠所致,金石為開的精神,希望得到李琴的青睞。
    「我也要去。」小菊像個幽靈似的突然出現在他們兩人中間。
    「好啊,我們三人一起去。」李琴希望化解小菊對她的誤會。
    「小菊,我有話跟妳說。」林建煌把小菊拉到旁邊。
    「那我先走了,我媽等我吃飯。」李琴心裡知道建煌要對小菊說什麼,她不想捲入這場紛爭,自顧自的回家去了。
    「小菊,愛一個人是不能勉強的,我知道妳喜歡我,但是我一直把妳當好朋友,只是好朋友。」建煌想要把話說得很委婉,卻沒想到傷了小菊的心。
    「你說愛不能勉強,為什麼你自己也在追求一份勉強的愛?」
    「我不懂妳的意思。」
    「我知道你喜歡李琴,難道你不知道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嗎?」
    「我知道她有男朋友並不表示我不能追求她呀!」
    「那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歡你呀!」小菊不甘示弱。
    「妳這樣讓李琴很難過。」
    「她有什麼好難過的,自己的男朋友不在身邊就要搶別人的男朋友,這算什麼?」
    「不准妳這樣說她,我心甘情願的喜歡她。」建煌的痴情使小菊心生嫉妒。
    愛恨分明的小菊,強忍著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,她知道已經挽回不了建煌的心,後悔當初介紹他們認識,她的愛情被她的好朋友破壞,而她和李琴的友情,因為她追求不到的愛情而消失,此時的小菊,心裡充滿了恨意。
    「不管怎樣,以後大家還是好朋友。」建煌看不到小菊心裡的恨。
    「不可能,我恨你,我恨李琴。」小菊轉身離去。
   林建煌一個人走在路上,小菊剛才說過的話,不斷地在腦海浮現,莫非自己在強求一份得不到的感情?他對李琴,不也像小菊對他一樣嗎?他是痛苦的,因為他在李琴的心中沒有任何份量,可是他並不恨啊,只要李琴快樂就夠了。

    熙熙攘攘的人群,在淡水河畔穿梭著,建煌不知道這是李琴懷念的地方。
    「我們去河畔咖啡館喝杯咖啡。」建煌領著李琴在露天咖啡座坐了下來,點了兩杯咖啡。
    「小菊來不來?」李琴不知道昨天建煌對小菊說了什麼。
    「應該不會來了。」
    「為什麼?昨天她不是說要來嗎?」
    「大概家裡有事吧,對了,下一期的校刊有新的作品嗎?」建煌想要改變話題。
    「我不敢再寫了,萬一又有人當著我的面把它撕了豈不丟臉?」李琴故意調侃建煌。
    「那天的事,我真的很抱歉,我太激動了。」建煌有點不好意思。
    「我是開玩笑的,過去的事就算了。」
    「說真的,妳文章裡面寫的都是真的嗎?」
    「那很重要嗎?」
    「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有一個對我那麼痴情的女朋友,我一定一生一世都愛著她。」
    「老實說我對愛情並沒有那麼大的期待,我可以一生一世愛著一個人,卻沒有把握人家會用一生一世來愛我。」
    「我會的。」建煌發現自己太唐突了,但想到自己對李琴的感情,不禁鼓起勇氣繼續說:「李琴,妳知道我喜歡妳,給我機會好不好?」
    「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?」李琴的心跳加快,其實建煌是個滿不錯的人,健康開朗,溫柔體貼。
    「昨天我已經跟小菊說清楚了,以後妳不必再顧慮那麼多了。」
    「可是陳書廷……」
    「我知道妳愛他,我只希望在妳心靈的一個小角落,有我的存在。」
    「順其自然好不好?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!」李琴並不討厭建煌,但是她和書廷有約在先,她不想做個薄情寡義的人。
    建煌聽到李琴說順其自然,不再像以前那麼斷然地拒絕,心底生起了無限的希望,只要有耐心,日久生情,李琴會喜歡他的。
    「我媽邀請妳暑假跟我們一起到我阿嬤家。」
    「你媽怎麼會認識我?」
    「我跟我媽說我喜歡一個女孩子,她叫我帶回家給她看。」建煌不好意思地搔搔頭。
    「這樣不太好吧?」李琴覺得這樣太突然了。
    「沒關係啦,我阿嬤家在台南鄉下,淳樸自然,家門前有一大片的蓮花田,每一年的夏天,我們全家都會回去一兩個禮拜,很好玩哦!」
    李琴喜歡蓮花的清麗,聽到一大片的蓮花田,有些許的心動,卻又覺得一個女孩子家跟著人家去玩好像不太妥當。
    「可是我會怕。」
    「一切有我在,不必害怕。」
    「我又不認識你們家的人。」
    「我爸媽人很好,只要我喜歡的人他們都喜歡。」建煌是家裡的獨子,從小就是父母捧在手上的一塊寶。
    「等放暑假再說吧,我得問過我爸媽。」這是一句搪塞的話,李琴雖然嚮往朵朵荷花迎風搖曳的美景,但對這種唐突的造訪,覺得很不自在,並沒有認真地考慮要不要接受建煌的邀請。
    「好,考完期末考再回答我。我們去坐渡輪吧!」
   西照的陽光映射在淡水河面上,亮晃晃的有點刺眼,兩三隻海鳥在搖晃的渡輪頂上飛舞著,建煌悄悄地牽起李琴的手,李琴雖有點畏怯地想縮手,但還是任由他去,兩人手牽著手,佇立船頭,海風吹亂了頭髮,也吹亂了李琴的心。

    ※

    期末考終於結束了,學生們像出了籠的小鳥,展翅亂飛。
    李琴獨自徘徊黑松林下,往事一點一滴的在眼前掠過。書廷,她的初戀,是思念,是感傷!建煌,她不敢踫觸的感情,是渴望,是甜蜜!若書廷不去唸軍校,她不會愛上建煌;若建煌不這麼愛她,她會一生一世守著書廷,同時欠了兩個男人感情的債,要如何償還?
    「小琴,我到處找妳,猜想妳一定在這裡,果不其然。」建煌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。
    「整個校園裡,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裡,清靜又隱密,就算一個人躲在這裡哭泣,也不會被發現。」
    「妳哭了?」建煌心疼地看著李琴的臉,沒有哭泣過的淚痕。
    「誰哭了,真是的,我只是打個比方,瞧你緊張的。」
    「那妳在這裡幹什麼?害我到處找妳。」
    「什麼事?」
    「下禮拜我們全家要去台南,妳也去好不好?」
    「我還是覺得不大好,我媽一定不會答應的。」李琴怕到時候會覺得很尷尬。
    「我去跟妳媽說。」
    「你別亂來,我媽可不認識你。」李琴心裡急了,媽媽知道她和書廷書信往返,卻不知道有建煌這個人。
    「我不管,我要妳和我一起去台南,下禮拜一早上我去接妳。」建煌不由分說,拉了李琴的手,走出了黑松林。

    滿眼的荷花,粉紅的、粉白的,爭妍鬥豔地在李琴的面前搖曳著,撲鼻而來的荷香薰得人陶然欲醉,李琴不知不覺的深呼吸,想要把荷花的香氣吸個滿懷。
    「怎麼樣,我沒有騙妳吧?是不是不虛此行?」建煌下了車,看到李琴一臉陶醉的樣子,不禁暗自竊喜來對了地方。
    「謝謝你帶我來這裡。」李琴對媽媽撒謊說和幾位同學一起到南部旅行的歉疚,看到這滿園的荷花而稍許釋懷。
    「建煌,來幫忙拿行李。」林爸爸手上大包小包的。
    「李琴,進去吧!」林媽媽拍拍李琴的肩膀。
    「阿嬤!」
    「建煌哦!你們回來了。」阿嬤已經七十多歲了,身體很硬朗,一個人獨居在鄉下,遠離城市的嘈雜。
    「阿嬤,這是李琴,我的女朋友。」建煌向阿嬤介紹李琴。
    「阿嬤,您好。」被建煌稱之為女朋友,李琴顯得有點靦腆。
    「好,很漂亮,很好,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,不要客氣。」阿嬤拉著李琴的手,不停地點頭。「建煌都交女朋友了,阿嬤老囉!」 大家都被阿嬤的這句話給逗笑了。
    吃過晚飯後,大家坐在庭院裡閒聊,向晚的荷風,吹送著縷縷清幽的芬芳,沒有街燈的五光十色,只有滿天的星星若隱若現。
    「建煌明年要考大學了吧?」阿嬤的記性真好。
    「前幾天才說他不想考大學,想要讀軍校,這個小孩子,不曉得在想什麼。」林爸爸面有慍色。
    「讀軍校?那怎麼可以,那是要吃苦的,阿嬤捨不得。」
   李琴聽到建煌想唸軍校,對於他想讀軍校的理由大概猜到了七、八分。
    「李琴,妳幫我們勸勸建煌,他是我們家的獨子,我們不希望他讀軍校,你們兩個一起用功考大學,將來一起出國留學。」林媽媽彷彿已經為他們鋪好了一條路。
    「如果小琴願意跟我一起出國,我就不讀軍校。」建煌在打什麼主意,李琴心知肚明。
    「李琴啊,妳就答應建煌,不要讓他讀軍校。」阿嬤心疼孫子。
    「我會勸他的,阿嬤請放心。」李琴並沒有正面回答問題。
    「那妳是答應囉?妳答應陪我一起出國。」建煌露出狡黠的一笑,李琴白了他一眼。
    「這孩子有了女朋友,就把父母給忘了!」林媽媽雖然說得感慨,卻面露微笑。
    窗外蟲聲唧即,李琴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,建煌一家和樂,父母開明,不禁讓她心生羡慕,但想到在軍校受訓的書廷,想到答應等候他八年,著實地不知該如何是好。一個人同時擁有兩份愛情,是幸?還是不幸?

    清晨六點不到,建煌就來敲李琴的房門: 
    「小琴,醒了嗎?我帶妳去看荷花。」
    空氣中瀰漫著陣陣荷香,朝陽初露笑靨,點點露珠在荷葉上閃閃發亮,幾隻白鷺鷥在荷田中覓食,勾起了李琴歸田之意。
    「建煌,如果我是你,我會留在這裡當個農夫,日出而做,日入而息,過晴耕雨讀、與世無爭的生活。」李琴一直嚮往著田園之樂。
    「那我們就留在這裡,做一對農夫農婦。」
    「我可沒有說要嫁給你。」
    「別忘了妳昨天晚上答應的。」
    「我是答應勸你,可沒答應嫁給你。」
    「其實妳勸我也沒用,除非妳答應嫁給我。」
    「你耍賴。」
    「妳明知道我為什麼想要去唸軍校。」
    「我不知道。」李琴心裡感受到一份沉重,建煌對她的愛,是一份沉重的負擔。
    「小琴,如果我是個軍人,妳會不會像愛陳書廷一樣地愛我?」
    「感情是不能論斤稱兩的,我對你的感覺跟對他的感覺是不一樣的。其實我很矛盾,如果我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。」
    「妳是說如果妳早一點認識我,妳會比較愛我?」
    「你說過不給我壓力的。」
    「好,我絕對保持君子風度,就像這些蓮花一樣。」
   迎面吹來陣陣清涼芳香的微風,建煌牽著李琴的手,漫步在搖曳生姿的荷花田間,好想一輩子就這麼走下去。

    鄉野閑散的生活,對李琴來說彷彿如魚得水,建煌領著她或到溪邊戲水,或是在荷田間採蓮子,玩得不亦樂乎,幾乎把書廷給忘了。
    「很少看妳這麼開心,怎麼樣?來對地方了吧?」建煌看著正在剝蓮子的李琴。
    「真羡慕你每年都可以來。」
    「妳也可以啊,以後我們每年暑假都來。」
    「厚臉皮,誰要跟你來!」
    「明年夏天考完聯考,我們來這裡住一個月,阿嬤一定很高興。」
    「我媽如果知道我和男生一起來,一定不會答應的。」
    「我去求妳媽,請她答應。」建煌認定了李琴,真心誠意地想要和她廝守一生。
    「你別胡鬧,我媽不認識你。」
    「沒關係,回台北後,我就去給她認識。」
    「林建煌,你敢胡來我就不理你。」李琴抓起手邊的蓮子,向建煌丟過去,建煌一個閃躲,不偏不倚地丟到正走過來的阿嬤。
    「都快二十歲了,還像個孩子,真頑皮。」阿嬤笑著坐下來剝蓮子。
    「阿嬤,建煌欺負我。」李琴向阿嬤告狀。
    「建煌,妳怎麼可以欺負人?」阿嬤打從心底喜歡李琴,當然還有一份愛屋及烏的心情。
    「阿嬤,我疼她都來不及,怎麼會欺負她,是她說不理我的,阿嬤,您趕快叫她嫁給我,她就可以和我一起陪您住在這裡。」建煌雖是開玩笑的語氣,心中卻懷抱著期待。
    「李琴,那妳就嫁給他吧,這樣我就有人做伴了。」阿嬤也跟著起鬨。
    「阿嬤,您幫著他欺負我。」李琴臉紅了。
    「阿嬤,那您叫我媽去提親。」
    「傻孩子,你急什麼?高中還沒畢業就想結婚,不害臊。」阿嬤用手指羞了羞建煌。
    「如果我不趕快娶她,萬一她嫁給別人怎麼辦?」建煌指的是正在訓練中心受訓的書廷。
    「你也可以娶別人啊!」阿嬤向李琴使了個眼色。
    「我不要,這輩子除了她,我誰也不要。」沒想到沉穩的建煌也會像個小孩似地向阿嬤撒嬌。
    「李琴啊,這孩子就像他阿公一樣,是個死心眼,從小就很固執,一旦喜歡上一個人,就永遠不會放棄,既然他這麼愛妳,我也希望你們能夠一輩子長長久久。」阿嬤的視線望向遙遠的天際,宛若追憶著陳年往事。
    「一定是你叫阿嬤當說客。」李琴狠狠地瞪了建煌一眼。
    「孩子啊,你們要記住阿嬤的話,珍惜眼前所擁有的,相聚就是有緣,既然有緣,就要互相珍惜。」
    「阿嬤,您和阿公是怎麼認識的。」建煌曾經聽爸媽提起過阿嬤的愛情故事,但印象模糊。
    「五十幾年前的事,我早就忘了。」耵嬤雖然嘴上說忘了,但塵封的往事,在她的心裡重新活了起來。
    「阿嬤,快說啦!快說啦!」
    「阿嬤,我也好想聽哦!」李琴也對阿嬤的故事充滿了興趣。
    「算算時間,應該是五十二年前吧,那時候我才二十歲,有一天你阿公到店裡來買餅,我那天正好到店裡,剛要進店門口,被你阿公撞個滿懷,踉踉蹌蹌地差點摔倒,你阿公趕緊丟下手中的餅,把我扶起來,這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。」阿嬤的臉上,浮現著若有似無的甜蜜笑容。
    「阿嬤也去買餅?」李琴好奇地問道。
    「那時候我們家是台南的旺族,在街上有幾間店面,那間餅店就是其中之一。」
    「後來呢?後來怎麼樣了?」建煌急著想知道後續的發展。
    「後來我看到他買的餅摔壞了,就另外拿過新的餅給他,他想要再付一次錢,我堅持不收,從此以後,你阿公就常常來店裡買餅。」
    「阿公是想去餅店看您!」建煌剛認識李琴的時候,也是時時刻刻都想見到李琴。
    「那時候的人比較保守,不像你們現在這麼開放,就算想見面,也要故意找個藉口,不能隨便見面,而且我並不常到餅店去,也不知道那時候他花了多少買餅的錢,真是傻瓜。」
    「那你們什麼時候又再見面?」李琴被故事的情節吸引,禁不住想要知道後續的發展。
    「大概一個月之後,我又在店裡遇到他,才知道他已經來買了一個月的餅。」阿嬤繼續說:「當時的女孩子二十歲還沒結婚就算是老小姐了,因為我是獨生女,家裡產業又多,父母總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個好女婿,可以繼承家業,以致東挑西揀,都沒有看中意的,才會到了二十歲都沒有嫁人。」 
    「那您怎麼跟阿公結婚的?」建煌在阿嬤的臉上看到些許的風霜。
    「你阿公他家裡是種田的,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些蓮花田,生活雖然不富裕,但也還過得去,可是我的父母卻反對我和他在一起,不希望我嫁個種田的,我被他天天到店裡來買餅的真情感動,不顧父母親的反對,就這樣跟著你阿公到這裡來,一晃眼過了五十幾年。」阿嬤的眼裡漾著瑩瑩淚光。
    「阿嬤一生就只愛阿公一個男人?」李琴恨上天讓她愛上書廷又認識建煌!
    「一個就夠了,你阿公對我很好,剛開始雖然生活很辛苦,兩個人一起熬過來,後來生了建煌他爸,我父母才慢慢的接納你阿公。」
    一則浪漫的愛情故事,在李琴的心湖激起了陣陣潮湧,一生只愛一個人是莫大的幸福,一生只為一個人等候會有甜蜜的果實,是她濫情嗎?怎麼會徘徊在兩個男人之間而無法取捨?
    一個等候八年的約定,是牢牢地封鎖心房的枷鎖;一份鍥而不捨的深情,是急欲打開枷鎖的鑰匙;它該被塵封?還是被開啟?書廷的沉鬱、建煌的開朗,她要如何抉擇?她該抉擇嗎?〈未完待續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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