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緣（一）
踏雪無垠
初冬的北方，早晨天氣已很有一些涼意。路上行人稀少，樹葉落滿了人行道，天灰濛濛的，似乎要下雪了。
她猶豫著出了家門，又折回來，好像忘記了什麼。但僅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就又出去了。其實，昨天晚上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切，連要送的禮品、洗漱用品也都裝好了。那為什麼今天她卻這樣猶豫？
終於坐上了去省城的班車，這座以前對她來說比較熟悉的城市，今天卻顯得有點陌生，她很忐忑，左顧右盼，生怕遇上熟人或坐錯了位置。因為今天她要實現她的神話，去見魂牽夢繞她二十幾年的他。
剛上車一會兒，
她就掏出了手機，想好了要對他說的話，“單位臨時有事不能來了，以後再說”，但沒等電話撥通，又神經質般的按掉了。她不想輕易放棄這一次約會，因為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幾年了，但她又很彷徨，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樣人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。手機捏在她的手裏，翻來覆去，她很煩躁，不知道是打還是不打？突然手機響了，是他，“到哪兒了，上車了嗎？快到了打電話，我來接你”，“不，不，我沒有坐上車，到了我自己來”，她急忙說，但接著又說，“我大概有一個鐘頭就能到”。電話斷了，她的心咚咚直跳，她本來要說，你不要來接我了，我沒有上車，或者她只是想在他的哪個城市轉轉就回來。但接到電話，她又言不由衷的說了到的時間。現在她又開始後悔了，她害怕見到他，不知道他是什麼想法；但又很渴盼見到他，想知道他老成了什麼樣子。
到了車站，她賊似的下了車，迅速出了出站口，準備逃離車站，她害怕他來接她。但手中的電話響了，"你在哪兒？我在出站口等你“，'我在售票處，"她脫口而出，她已是言不由己。售票口，人熙熙攘攘，她站在原地，挪動著頭顱，在人群中尋找著他的影子，其實，她是很難就認出他來的，二十幾年沒有見面了，原本就不是很熟悉的面容在她腦中已經很模糊了。突然，她看到一個人和她一樣，也在人群中轉來轉去，在尋找著人。她的心開始狂跳了，她知道那個人就是她要找的人。她的臉紅了，她擦胸摩掌，迅速搜尋者見面時說的話和要做的動作。他還在轉動著頭，還在找人，她開始走向了他。只幾步就奔向了他，她給了他很男人的動作，用肩頭撞了撞他的肩頭，其實，她是想給他一個擁抱的。他驚轉過來，”是你！，“沒認出來吧？”，“還好，沒變多少”，他上下打量著，臉上笑容燦爛，引導者她離開了車站。
“我們先在哪兒吃點東西吧，你想吃什麼？”，他跟老朋友似的說。“隨便，什麼都行”，在她，吃飯已不重要了，她只是想跟他在一起，多看他幾眼。“那好，就熗鍋魚吧，美容”，他憨憨的笑著，看著她的臉說。她很享受，怯怯的坐下，任由他擺佈。面前，上來了一壺白開水，他燙了燙杯子，為她倒上，“很累吧，先喝點”。她啞了一口水，開始打量起了面前的這個男人：頭髮花白，面容有點蒼老，皺紋已爬上了額角。這哪兒是她夢中那個容光煥發、朝氣蓬勃的男人啊！要不是他臉上依然燦爛的笑容，她真不敢認他。她開始心酸了，歲月真催人啊，還不到五十，就如此見老。
“老了，老了，真是老了”，她 心痛著說。”你沒變啥，還有以前的影子“，他仍然笑著，盯著她的眼睛說。後來，熗鍋魚上來了，他揀了幾片
放進她的碗裏，她也揀了幾片，放進他的碗裏，各自默默的吃起來，不再說什麼，似乎，他們是為了吃這一頓飯而來的。事實上，他們的心各自翻滾著，比吞咽食物的胃還翻滾的快。
吃完飯，他們來到了他工作的學校。這個學校她以前來過，只是沒有見到他。她觀察著學校的方位，找尋著以前學習的地方。後來到了他的辦公室，前後兩間，前面是學生學習的地方，後面是他休息的地方。房間不大，設備很簡潔，只有一個簡易的布沙發，兩把椅子，兩幅桌子，和一台電腦，電腦開著，但都很乾淨。坐定，他問：＂喝點什麼，茶還是咖啡？“，”咖啡，中午不睡覺頭痛“，他為她斟上了咖啡，為自己斟上茶，面對面坐下。他的手伸過來，摸著她的手，憨憨的笑，”沒想到有今天，真是太高心了！“，”我也很高興，真沒想到！“，她的臉上泛著紅暈，很幸福的樣子。她抽出手，坐直，開始講她二十年前的事；他聽著，臉上帶著愧疚，”沒想到，你會是這樣！“。然後，他說，他和她離婚了，因為孩子的事，現在又結婚了，她也是教師。她聽著，心一陣一陣抽噓，她很難過，為他，也為自己。他起來倒茶，她也起來說，”我得走了，四點半以前“。他猛的過來，從後面抱住了她。她的身體一顫，順從的任他抱著。他扳過她的身體，將她攬進懷裏，開始吻她的嘴。她回應著，並呢喃道：”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，為什麼啊？“，”我不知道啊，我真的不知道那時候你的想法”。他吻得更緊了，她咬著了他的舌頭，想要咬斷它。背過身，她已經是淚流滿面了。他從後面抵過紙巾，“摖……摖……”，她擦幹淚，“我走了"，他送她出了辦公室。
並肩走在路上，不時轉頭看看對方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。過天梯時，他突然說，”可不可以不走？“，她說，”不可以，我是得回去“，走了幾步，她又自語道：”反正回去也是我一人“，他趕緊接，”那我陪你回去？”，“不行！”，她很堅定。到了車站，他為她買了返程的車票，她上了車，專挑了個靠近窗戶的座位坐下。車緩緩開出了車站，她的手機響了，“你永遠在我心裏！"，她的眼淚流出來了，雙手放在車窗上，向著人群中的他招手。他也看到了她，向她招手，但看他很無奈，很沮喪。她還是哭著，在心中說："我的愛，再見了，此生我不會再見你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