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spgift118.gif (25529 個位元組)散文天地 2001
    在忙亂的生活裡打轉,我們就像一隻追著自己尾巴打轉的貓。我們總是喜歡鋪長道路去追尋─為追尋而追尋的追尋,然而,甚麼都沒有尋到,除了月下的狗吠,晨曦的雞啼,以及熙熙攘攘的燥熱的街,勞碌的腳,以及車輪。


   母親的年代  董維琇

 
    母親很小的時候,四歲到六歲之間吧,那個年代是連父母都不太記得孩子的生日的,外公、外婆帶著全家大小逃難到台灣。外公是情報員,當時在上海工作,外婆一聽說戰爭發生了,不顧一切地用她裹著的一雙小腳,先扛起粗略打包好的行李,拖拉著兒女跑到上海找外公,再一起搭船來到台灣。
    母親是家裡最小的一個,戰亂的年代必然跟隨著疾病,船上的母親幾乎奄奄一息,微弱的目光將眼前發生的景象刻在腦海中:一個一個因著疾病死亡的人,處理的方式就是直接丟入大海。她虛弱地喊著口渴,外婆不忍,為了給母親解渴,心想「只好死馬當活馬醫」,便從大海取出一瓢水給母親喝,沒想到海水原本會使健康的人脫水,卻意外地使母親康復了,也許是海水的鹽分有殺菌的效果吧!
    就這樣,安全來到台灣。外公毅然決然推辭政府的工作,甘願做個小生意,只要全家人都平安飽足即可了。在鳳山,豎起了「沭陽商號」的招牌,一點一滴地攢錢,給孩子們基本的生活需求,但是其餘的就別夢想了。外婆同樣也身負家庭經濟重擔,必須接接家庭手工,於是照顧全家飲食的事便落在最小的母親身上,就我所知,母親十歲大時,就得每天起個大早,為外公、哥哥們煮飯、做便當、洗衣服、……。天增歲月,聰穎的母親自然也羨慕看到別人唸書,希望自己也有機會,於是外公便答應只要她考上省鳳中(當時南部的第一志願),就讓她去唸書,結果當然是難不倒她囉!
    但是國中畢業後,還是得面對家裡現實的龐大經濟壓力,便開始投入工作職場。
    二十歲那年,媒人來向外婆說親,對象正是外婆看中的父親啦。外婆看中的原因,(這也是我事後才知道的囉)包括:1.爸爸看起來正直、老實,不愛講話(這足以證明時間和結婚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個性);2.爸爸是一個人來台灣的,外婆認為這樣母親可以不必伺候公婆,不必多受點苦;3.爸爸也是江蘇人,將來「反共大陸」以後,母親要「回娘家」近一點!唯一的問題就是父親比母親大十二歲,但這顯然也不是問題了!
    爸媽結婚以後的生活,簡單地說就是忙碌和充實吧!爸爸教書,母親在公家單位做事。為了家計,父親上很多的課,往往是晚上十點以後才回到家,根據父親描述,母親會在父親下班以後,下一碗熱騰騰的麵,簡單卻溫暖!因為麵是母親自己桿的,父親覺得特別好吃。 
    也許是母親身體不好的緣故,三十歲那年才把我生出來。印象中,母親總是在為別人的事操心,當然也包括我的事。
    那年二月,正好是農曆年初一,我失去了她。之後的日子,都在表明我的內心深處有多麼地想她、愛她,以及被她影響。起初我以為那種感覺可以用失戀、分手的感覺來描述給別人聽,但是一點都不一樣!她是生我養我的母親,她的噓寒問暖是更勝過別人的,她的關心是更紮實的,她的身教言教是更嚴厲的,她的喜怒哀樂是更扎進我心坎裡、與她一起呼吸、一起感受的。
    母親走後,過往真的會歷歷在目,但又很難去詳述。在初信的主的父親面前,我必須更堅強,表現出一副「沒錯!母親到耶穌那裡了!比我們照顧她要好哦!」;在基督徒朋友面前,我理論上明白應該為母親高興,我比他們更知道怎樣可以安慰我自己;在家裡,我一個人放聲痛哭,只因為,想念!
    想念小時候的種種,被罵也好、被稱讚也好、被處罰也好、被無微不至的照顧等等,想著自己為何不爭氣?不早點懂事,可以分憂解勞!想著自己沒來得及陪母親去做點她想做的事。
    母親因為肺癌病了兩年,後面有十一個月的時間都住在醫院裡,沒離開過呼吸器。而我一直不滿神的安排,直到她走的那天。我曾對神抱怨,「只要你說一句話,她的生或死都操在你手中,你為什麼讓她經歷這痛苦?」神始終默然不語,要我安靜等候!我也曾很大發熱心為我那些未信主的親戚們禱告,盼望藉著這次機會,母舅家的人全都要來信主,但是依然沒有動靜。最後,母親支開了每逢病危急救時就會拼命呼喊主耶穌的父親,要他回家去洗澡,輪我和老公來到病床旁陪伴,母親緊閉雙眼,呼吸地很用力,這兩天都這樣。我和老公在母親床邊禱告,還主動去抱了抱已經半身不遂的母親,接著牧師就來了,並不是我們有邀約,就是 神差了牧師來,母親就在牧師的禱告中,隨著主耶穌去了。
    這兩天讀到路加福音第八章,耶穌說的「撒種的比喻」,我忽然明白,那代表神的真道的種子,不只一次地撒在母親心中,但都叫飛鳥給吃了、被荊棘給擠住了,唯有這一次,確實落在好土裡了!老公說,真的很難讓人置信吧,媽媽生這樣的重病,卻是神安排的「好土」!可不是嗎?而我也能稍稍釋懷了!
    這比喻乃是這樣,種子就是神的道。那些在路旁的,就是人聽了道,隨後魔鬼來,從他們心裡把道奪去,恐怕他們信了得救。那些在磐石上的,就是人聽道,歡喜領受,但心中沒有根,不過暫時相信,及至遇見試煉就退後了。那落在荊棘裡的,就是人聽了道,走開以後,被今生的思慮錢財宴樂擠住了,便結不出成熟的子粒來。那落在好土裡的,就是人聽了道,持守在誠實善良的心裡,並且忍耐著結實。(路8:11-15)
    母親,相信您在天上必然知道我的想念和我的懊悔。師母說,您在世上被人所虧欠的,神必用自己的疼愛來補償。我愛這個畫面!謝謝您養育我、關心我、照顧我、……為我操的心,我也相信以您對我們的愛和付出,您在耶穌面前的禱告必然更是不停不懈怠吧?!
    我們有一天要再見面,這都要感謝有 神!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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