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spgift118.gif (25529 個位元組)散文天地 1708
    在忙亂的生活裡打轉,我們就像一隻追著自己尾巴打轉的貓。我們總是喜歡鋪長道路去追尋─為追尋而追尋的追尋,然而,甚麼都沒有尋到,除了月下的狗吠,晨曦的雞啼,以及熙熙攘攘的燥熱的街,勞碌的腳,以及車輪。


   我與拾荒老婦  周平議


編者按:周平議先生曾任高雄縣樂育高中電機科教師。曾當選為高雄縣兩屆十大愛心教師及中華民國特殊優良教師。

    俗語:「行行色色」,意指一樣米飼百樣人,天行健,君子自強不息,即指經濟再差,社會的脈動,日日如此,月月如此,年年更如此,時光的腳步,永不停止,也讓人不得不快步跟上,以免被輾壓在時光的輪下.淹沒在物慾的洪流中,讓自己生不如死。
    為了生活,不少人掩去本來的面目,躲藏在社會各個角落,哭泣哀號,但畢竟日子總是要過,除非你不想活,否則就不得不與現實妥協,努力求進,等待機會,有朝一日,更上一層樓,再找回失去的过去,但畢竟一番期盼與掙扎,無異安慰自己,有夢最美,總比天天憂傷度日好。
    當大夥正好夢方酣時,不少人早已悄悄在各角落,有的悠閒散步,登山健行,更有的為了生活,為今天的市場生意做準備。另類的一群,頭包巾,口戴罩,惟恐被認出身份,他們不是小偷,更不是強盜,何以不敢示人,為了生活,在黑暗中找尋,在垃圾堆中搜索,目的無他,求得一日的溫飽。
    每當上班時段,路上車水馬龍,人車爭道,險象環生,一位老婦推著破舊的嬰兒車,蹣跚地步履,堆著瓶瓶罐罐,正踏上歸途,數年以來,在學校對面的紅綠燈,是我們認識的媒介,剛開始,等紅綠燈,兩眼無意中接觸,彼此之間,認識有這個人,一天一天,一年一年,由認識而了解,到互相關懷,由蓋頭蓋臉,到除去心防,看到廬山真面目,也結下了永遠的善緣。
    其實,臉罩背後,難掩心酸往事,細說兒時,家境貧困,父早逝,母再嫁,遇人不淑,環境惡劣,終致兒時被賣當童傭的命運,接連轉賣,受盡欺凌,咬牙忍受,年齡稍長,輾轉逃入歌仔戲班,力求上進,努力學習,倒能佔得一席之地,在戲班中是她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時光,如數家珍,充滿愉悅,壁上旦角的劇照,給她留下光彩的回憶,做最好的註解,畢竟她的人生曾經有過彩色的。
    造物弄人,正處戲劇人生巔峰中,楊麗花母親的姊妹輩,一個西裝畢挺,英俊文質的男子,闖入她的生活,結婚初期,尚感恩愛.假以時日,原形畢露,遊手好閒,吃喝嫖賭,無所不精,受盡苦難,尚且賺錢養夫家一家人,深得夫家公婆及妹妹的感恩及愛護〈五十年前的小姑至今尚感情深厚印證〉最後經公婆的協助,才結束如此不堪的婚姻,逃離厄運。
    結束婚姻以後,整裝離開台北傷心地,南下高雄,重新振作,做點生意,一部腳踏車,載著水果,到處兜售,不眠不休,想逃離厄運,真讓人佩服她的堅毅,幾年的努力,稍有積蓄,置產安居,經朋友的介紹,認識了剛退伍的徐伯伯〈徐振忠〉,結婚以後,領養了一個女兒,過著和樂,溫馨的生活,四十年前的小倆口,變成老倆口,恩愛相依,粗茶淡飯,倒也幸福快樂。
    隨著年齡的增長,兩老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,伴著老弱疾病纏身,家計來源為退役撫卹金壹萬參仟元,省吃儉用,尚可維持溫飽,撿破爛廢紙瓶罐出售,亦可支付醫療費用,但不幸徐伯伯中風後,婆婆〈我稱她婆婆〉的細心照顧,很快痊癒,厄運並未遠離二老,婆婆的車禍斷手治療中〈接骨院館主為本人學生〉,因緣際會,讓我們再度相會,徐伯伯的二度中風,我為了照顧他們,也結下了永難分離的善緣。
    民國八十二年,兩老與本人形同一家人,互相關懷與照顧,尚稱溫馨,然離別甚久的養女,突然出現在兩老面前,跪地求助,簽賭惡習,債務纏身,逼債孔急,要二老將房子供其銀行貸款還債,二老經不起懇求,勉為其難地答應,也為他日留下無盡的禍患,真是情何以堪?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,突接大陸來信,徐伯伯的二哥病重,年高九十七歲,思念惟一的弟弟,徐伯伯也一直想回去見二哥最後一面,便安排返回大陸山東老家事宜,但天不從人願,在徐伯伯返回大陸前四天的一個晚上,在住家附近被一個無照騎車且未開大燈的青少年撞倒,腿部開放性骨折送醫,也在醫院度過最後的一年四個月,探親夢碎,留下永遠的遺憾。
    在這一年四個月中,住遍高雄地區大醫院,受盡苦痛,年老體衰,併發症叢生,由最初送的三多路鄭乃榮醫院,轉送到高雄醫學院,住院三個月,轉送左營海軍總醫院,住院十個月,由於醫院規定,住院時間的限制,必須出院再住院,以致送安養中心一個月後,再送海軍803總醫院,因腿部惡化再開刀,受盡折磨,傷口感染,加上併發症,日漸嚴重,轉送高雄長庚醫院,因病床有限,開刀房客滿,不能久候,經懇託,透過長庚急診室主任的幫忙,找到榮總主任緊急轉送,緊急開刀,胃及十二指腸接合處破裂嚴重,徐伯伯命在旦夕,讓人哀傷,陷入暈迷的徐伯伯,強忍痛苦,在加護病房暈迷第十二天,我與婆婆按開放探視時間去看他,突然異常的清醒,張大眼睛,朝我直視,猛動嘴巴,氣切不能言,好像很多話想對我講,但不能出口,他的眼神告訴我,小鬼〈徐伯伯對我的稱呼〉再見了,感謝你,老伴〈婆婆〉就交給你了,最後眼角流下眼淚,好像無盡的話不能表達,留下遺憾,這就是迴光返照,從此再度暈迷。
    第二天八點多,醫院病危通知,但我因參加校務會議,加上訓導會議不克難開,如離開,數位學生勢必被退學,內心煎熬,無人能體會,會議結束,馬上帶著像熱鍋中的螞蟻的婆婆,趕赴醫院,剛踏入加護病房,我的心像在口裡跳動,護士小姐的話:「周老師,你阿伯在等你,一口氣等了四個小時」,當我叫聲:「徐伯伯」,哭了出來,握著他的手,摸摸他的頭、臉,突然一聲粗濁的呼吸聲,徐伯伯吐出他最後的一口氣,安詳地走了,享年八十二歲,眼角留下的淚滴,讓我留下無盡的哀思。【待續】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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