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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spgift118.gif (25529 個位元組) 小說世界 1409
人不能回到過去，必得繼續他的程途，回頭是無用的，除非為了看看我們經過的地方，看看我們住過的屋頂上的遠煙裊繞，在往事的霧氛中裊裊散去.........。但和昔日的心情隔離最遠的，莫如幾個月的熱情，大路上拐了一個彎，景色全非，我們好似和以往的陳跡永訣了............。

【承上期】

      11

    台北的夏天悶熱又潮濕，颱風將臨前的艷陽高溫又刺眼，天上的白雲像閃著銀光的棉絮飄來盪去，暴風圈在太平洋的上空逐漸往西逼近，離台北不遠了，空氣中已經吸嗅得到風雨的味道。
    這是一個週末的午后，學校已經放暑假，馨慧回南部老家度假去了，盼盼一個人待在家裡，百無聊賴地坐在電視機前，瞪著眼睛瞧著不知所云的電視節目打發時間，等待著晚上到音樂餐廳打工。
    正當盼盼覺得昏昏欲睡、半醒半寐之間，門鈴聲突然響起，她以為是電視裡的聲音，不以為意地調整了一下坐姿，眼皮又慢慢地垂了下來。
    不一會兒，門鈴聲又連連響起，把她的睡意全嚇跑了，她關了電視，緩緩地起身去開門，嘴裡嘟嚷著：「一定是馨慧的男朋友，馨慧也真是的，回南部去也不通知人家一聲，害人家白跑一趟。」
    「馨慧她……」盼盼一邊開門一邊說著，話還沒說完，發現來的人並不是馨慧的男友，突然間，她的喉嚨像被東西梗住似的，瞠目結舌地呆立著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    「盼盼，是我。」門外的人輕呼一聲，臉上露出悲喜交集的表情。
    盼盼滿臉錯愕，不知該說些什麼，怔怔地站著出了神，胸口霎時湧現一股無法言喻的滋味。
    「盼盼，是我啊，我是守清。」江守清表明身分，深怕盼盼不認得他了。
    盼盼當然認得他，即使他變得高大又強壯，即使他的髮型改變了不再是高中生的小平頭，即使他的聲音飽含著歷經風霜的成熟，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，可是她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，也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，那個離她那麼遙遠的人怎麼可能忽然出現呢？
    恍然如夢，盼盼寧可留在夢中，永遠不要醒來！
    「真的是你嗎？」害怕夢境幻滅，卻又不敢奢求夢想成真，盼盼希望時間就此靜止。
    「是我，站在妳面前的就是我。」
    盼盼仍然不敢相信，「你不是在慕尼黑嗎？」
    「我回來了，盼盼，我從慕尼黑回來了。」守清難掩興奮的提高了聲調。
    這麼響亮的聲音，這麼清晰的影像，這麼真實的一個人矗立眼前，盼盼終於相信這不是夢！
    回到現實世界的盼盼敞開大門，看著守清把大箱小箱的行李搬進屋裡，心裡覺得納悶，又不好意思問，靜靜地站在門後，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。
    守清搬完了行李，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可能造成盼盼的不便，連忙解釋說：「我迫不及待的想見妳，所以一下飛機就直接從機場叫計程車過來，如果妳覺得不方便，我隨時可以離開。」
    「噢！沒關係，我的室友正好回南部去了，一個禮拜之後才回來。」
    「那我可以留在這裡嗎？等妳室友回來我就走。」守清似乎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份，隨即又說：「如果妳覺得不方便也沒關係，我可以去住旅館。」
    「為什麼不先回家？」盼盼的心裡是歡迎守清的，可是事情發生得這麼突然，讓她覺得措手不及，不知該如何應付。
    「我暫時還不想回家。」長途飛行後的守清，稍顯疲態地坐在行李箱上。
    盼盼是個善體人意的女孩子，既然守清不想回家，一定有其難言之隱，她也不便多問，又不好意思拒絕守清的要求，勉為其難的說：「這裡沒有空的房間，如果你不介意的話，只好委屈你睡沙發了。」
    「謝謝妳，盼盼。」
    「你坐一下，我去幫你泡杯茶。」
    守清還來不及客套，盼盼已經進入廚房泡茶去了。
    得到了盼盼的允許住下來，守清心裡覺得踏實多了，飛行途中的忐忑不安已化為烏有，但也不免為自己冒昧的行徑暗暗稱險，若是盼盼將他拒之於門外，他還真不曉得該何去何從呢！
    守清站起身來，環視四周，這間兩房一廳的小公寓雖然陳設簡單，但瀰漫著溫馨的氣氛，那是一種屬於家的感覺！
    就是這份歸屬的感覺，三年多來時時縈繞胸懷，此時他終於回到屬於自己的國度，腳下踏著的是孕育他生命的土地，他回來了，回到他一直深愛著的人的身邊！
    盼盼泡了一壺烏龍茶，順帶著兩個杯子，在單人沙發上坐定，沉靜地斟了兩杯茶，才招呼守清，「坐嘛，你一定很久沒喝中國茶了。」
    守清這才坐在晚間將伴他入睡的長沙發上，端起猶冒著白煙的茶杯湊近鼻尖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濃郁的茶香在胸臆間飄散，儘管熱氣騰騰，在這燠熱的天氣裡他並不覺得難以入口，輕輕地呷了一口溫熱的烏龍茶，味道甘醇又順口，不只是因為久違了的滋味，大半的原因是因為這是盼盼第一次親手為他泡的茶。
    「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？」盼盼的聲音顯得有點生份，那不能怪她，三年前守清無情地離她而去，怎能奢求三年後的她和當年一樣的熟悉熱絡呢？
    守清放下手中的杯子，正視著盼盼的臉，說：「我告訴計程車司機妳的地址，他就把我帶到這裡來了。」
    「你不怕找不到我？」
    「我的確擔心，但是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。」守清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盼盼，不禁發出讚嘆的口吻：「盼盼，長頭髮的妳，比以前更漂亮了。」
    盼盼低下頭，迴避守清的目光，卻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。
    「盼盼，妳恨我嗎？妳會不會恨我當初狠心的離開妳？」
    「我……我並不恨你，可是我不否認曾經怪怨你的無情，但後來我想通了，不管你是為了實現父母對你的期望，或者是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，我都不該怨你，出國求學是無數人夢寐難求的事，你有這樣的機會，我該為你慶幸才對。」
    「是我太自私了，只考慮到自己，沒有顧慮到妳的感受。盼盼，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？」
    「我……」盼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，曾經她多麼地盼望守清會突然地出現眼前，而今他真的出現了，她雖然覺得驚訝，但又有幾分疏離的感覺。
    「我是為了妳而回來的，甚至沒有通知我的父母就回來了，盼盼，我按捺不住想要見妳的衝動，妳能了解我的心情嗎？」
    「還會再走嗎？」
    「不走了，除非妳和我一起走，只要妳願意，天涯海角我都要跟妳在一起。」
    盼盼聽了這些話，竟然沒有一絲欣喜的感覺，若是三年前守清就對她說這些話，她必定深受感動，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三年前的盼盼了，雖然她對守清的愛未曾減少，但再也不願相信不著邊際的許諾了！
    「既然決定留下，有什麼打算嗎？」盼盼話鋒一轉，刻意迴避敏感的話題，守清的突然出現是她意料不到的事，一時之間難以填補三年多來兩人之間的真空狀態！
    守清搖搖頭，面有難色地說：「當初離開台灣的時候，覺得自己像一隻羽翼已豐的鵬鳥，振翅高飛地去追求自己的理想，如今卻如鎩羽而歸的逃兵，老實說我一點打算也沒有，連回家面對父母的勇氣都沒有！」
    「你想太多了，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也非常希望你回來。」
    「可是我辜負了他們的期望！」
    「這條路走不通，就換別條路試試看，以你的鋼琴造詣，在台灣的樂壇上佔有一席之地並不困難，何況你又是留德的，是有實力的，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挫折就氣餒了。」
    盼盼的鼓勵，給予守清些許的慰藉，一剎那間，彷彿又重新燃起了他對音樂的熱情。
    「妳真的認為我還有機會嗎？」守清終究是熱愛鋼琴的，一時的衝動逃離慕尼黑，並不代表他從此就不彈琴了。
    「機會靠自己創造，不是嗎？」
    「我該怎麼做呢？」守清像隻迷途的羔羊，迷失了人生的方向。
    盼盼凝視著守清，心裡思忖著，離別三年多，他並沒有多大的改變，仍然像以前一樣，把她當成傾訴的對象，不敢和家人朋友說的話，只會對她說，除了他要離開台灣的那一次之外。
    盼盼做勢地喝了一口茶，稍許思考了一會兒，才說：「我無法替你選擇該走什麼樣的路，你自己的人生必須由你自己選擇，但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，我都會祝福你的。回去慕尼黑完成未完成的學業也好，或是留在台灣另謀出路也好，只要勇敢的面對，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。」
    守清默默地端詳著長髮披肩的盼盼，三年不見，那個純真無邪的女孩搖身一變為成熟嫵媚的女人，散發著智慧與豐盈的美麗。他看得有點心盪神馳了！
    當目光交會的剎那，盼盼本能的收回視線，不預期地和舊愛故人重逢，竟不知該如何面對了！是時移事往的感觸？是往日重現的期許？還是舊情復燃的渴望呢？她覺得迷惑了！
    窗外忽地颳起一陣狂風驟雨，擾亂了瞬間的寧靜，颱風的腳步愈來愈近了。
    盼盼走到窗戶邊，探頭看看外面的天色，「颱風快來了，台北市大概又要淹水了！」
    風在窗外呼呼地吹著，颱風雨忽而急下，忽而停歇。
    「盼盼，這些年來妳過得好嗎？」守清也站起身來，走到盼盼的旁邊。
    「不過就是過日子罷了！每天上課、打工，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是好是壞，我也不願多想。」
    「妳在信上提過在餐廳裡拉小提琴，真想去看看妳在眾人面前拉琴的樣子。」
    「你又不是沒看過。」
    「妳知道嗎？在慕尼黑的時候，每當我在練琴室練琴，就不知不覺的想到妳，想起我們以前在一起練琴的情景，我多麼希望妳就在我的身邊，像以前一樣陪著我一起練琴。」
    「往日不再，逝去的還會重來嗎？」
    「我希望它重來，卻又害怕人事已非，盼盼，雖然我回來了，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江守清了，我們還有機會重來嗎？」
    盼盼看了一眼守清，重又把視線投向飄著風雨的窗外，語帶幽怨地說：「為什麼人都會長大？如果不長大該多好，什麼煩惱也沒有。」
    「我是不是替妳帶來了困擾？」守清隱約感覺到盼盼刻意地迴避他的問題。
    「沒有，我只是覺得意外，你離開了快兩年才寫信給我，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偶爾被風吹回，可是一陣風吹過，風箏又飄遠了，你寫給我的信忽然又越來越少，我幾乎以為你不再寫信給我了。我不知道你這次回來是短暫的駐足，抑或是恆久的停留，我只能說一切隨緣，誰也不知道風箏會再飄向何處！」
    「我真後悔！」守清輕聲地說，只有他自己聽得見，他是說給自己聽的！
    「你說什麼？」窗外的風雨聲掩蓋了守清的聲音，盼盼聽不清楚他說什麼。
    「噢，沒什麼，風雨越來越大了，還是把窗戶關上吧！」守清怎能對盼盼說他曾經愛過別的女人呢？他又怎能告訴她他後悔有過那麼一段耽溺於肉體之歡的戀情呢？
    「又是風又是雨的，我該提早出門，免得上班遲到。」盼盼關起窗戶，免不了對颱風天出門覺得些許的厭煩。
    「今晚還要上班嗎？」
    「今天是週末，餐廳一定客滿，不得不去。」
    「可是颱風就快來了，現在出門太危險了。」守清恨不能抓住和盼盼相處的每分每秒，他希望盼盼留下來陪他。
    「拿人的薪水就得做好份內的工作，我不能無緣無故的缺席。」
    「我可以和妳一起去嗎？我想看看妳拉琴的樣子。」
    「你……你剛下飛機不覺得累嗎？沒有時差的問題嗎？」
    「見到了妳，我一點也不覺得累。」守清露齒一笑，盼盼也不好意思拒絕了。
    「好吧！那我們早一點去，乾脆我就在餐廳請你吃飯，算是為你接風，可是我要先聲明，如果我的小提琴拉得不好，你可不能笑我喔！」
    「怎麼會笑妳呢？我又不是沒聽過妳拉小提琴。」
    「那可不一定，別忘了你是留德的，想必琴藝進步了不少，我還真不敢在你面前獻醜呢！」
    「妳別挖苦我了，我們走吧，我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。」
    「你等我一下，我進去換件衣服。」
守清望著盼盼的背影，油然生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感慨，盼盼變得美麗動人，簡直和三年前判若兩人，這三年來他錯過了盼盼由青澀蛻變為成熟的美好時光，若是他不曾離開盼盼的身邊，他一定會更加的珍惜她，就不會有這種失落的感覺了！    《11》‧〈未完待續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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